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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長髯老者沒再說話,轉過身去招呼矮胖中年人把李凌風抱過來放在炕床上,然後吩咐打水的打水拿藥的拿藥,忙上了。

  大姑娘躺在涼椅上仍閉著眼一動沒動。

  長髯老者走了過來,道:「乖兒,這樣兒你還不滿意麼?」

  大姑娘臉色沒那麼難看了,淡然說道:「我沒什麼滿意不滿意的,反正救這個人也不是為我自己積陰德,造七級浮屠,您忙也是一樣,我外頭累了一天了,樂得躺會兒歌會兒。」

  長髯老者搖頭說道:「丫頭,你可真厲害,真行。」

  這當兒水打來了,藥也拿來了,長髯老者談了洗手擄起袖子親自忙了起來。

  箭找出來了,傷口洗乾淨了,藥也上了,裹好了傷,長髯老者捏著那支短小的管箭皺了眉:「怪了,箭鏃上沒淬毒啊,他怎麼會傷得這麼重,昏迷不醒?」

  黑臉長髯老者一旁說道:「老主人,會不會有內傷?」

  長髯老者把那支箭往旁邊一放,伸手把住了李凌風的腕脈,他眉峰為之一皺,鬆了李凌風的腕脈,解開了李凌風的衣衫,一眼他就看見了,李凌風的左肋上紅腫一片,紅裏還泛點紫意。

  長髯老者臉色陡然一變,脫口說道:「好重的內傷,怪不得!」

  大姑娘睜開了雙眼,站起來走了過來,一看之下,她嬌靨上也變了色,急道:「爹,這是……」

  長髯老者道:「重手法,不是掌傷就是拳傷,阿胖,端盆燙水,拿內服藥跟膏藥來。」

  伸兩根指頭按了授李凌風的傷處,道:「還好,沒傷著骨頭。」

  大姑娘皺著眉峰道:「他這是讓誰傷的,那個人沒來得及下手啊!」

  長髯老者道:「他身上燙得很,還帶著病,不管是誰,給他一下就夠他受的。」

  矮胖中年人跟瘦高中年人,一個端著盆燙水,一個拿著一個小白瓷瓶跟幾張膏藥走了進來。

  長髯老者又忙上了,先板開李凌風的牙關,把拿來的藥和水灌了下去,然後用熱手巾捂著李凌風的傷處,把原來的一片紅腫燙得更紅,最後烘開膏藥貼了上去。

  都忙完了,長髯老者吁了一口氣擺擺手讓把東西收了,望著大姑娘道:「這倒好,你嚷著救人,忙的卻是你爹,早知道我多那一句嘴幹什麼?」

  大姑娘瞟了他一眼道:「我本來就是為您救人,您不忙誰忙呀。」

  長髯老者笑道:「好聽,丫頭你也不用施刁,你爹忙累不怕,但忙累得要有代價,你懂麼?」

  大姑娘道:「我不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

  長髯老者搖頭說道:「我不稀罕那個,就是十四級又如何?我自己既看不見又摸不著的,我一向最講究實惠,我要眼前的。」

  大姑娘道:「那我就真不懂了。」

  長髯老者一雙目光從李凌風那蒼白的面頰上掃過,望著大姑娘笑吟吟地道:「燕秋,告訴爹,說實話,你看這個人比那一家的兒子怎麼樣?」

  大姑娘眉峰一皺道:「您是怎麼了,怕我嫁不出去,到處給我張羅婆家,見一個就拉一個。」

  長髯老者皺眉道:「瞧你這丫頭,說得多難聽。」

  大姑娘道:「本來就是麻,別的不說,單說那一家,也不管他那個兒子是什麼德性,非逼著我往他家送不可。」

  長髯老者道:「燕秋,你這是……你又不是不知道爹的心意,咱們要能攀上這門親事,對咱們的今後……」

  大姑娘眉梢兒微揚,冷冷說道:「您就知道顧自己的買賣,別的什麼都不管,拿自己的女兒當貨物賣,爹,您只我這麼一個女兒,這是您女兒一輩子的大事。」

  長髯老者臉上變了色,兩眼之中也現出了寒芒,他雙眉聳動,剛要發作,只聽黑臉長髯老者輕輕咳了一聲,他馬上又忍了下去,要改口說別的。

  大姑娘那裏卻又說了話:「您給我張羅那一家是圖點兒什麼,那還有可說,這個人呢,是我路上遇見救回來的,既不知根兒又不知底兒,您卻又要……」

  長髯老者突然笑了,道:「丫頭,這你就錯怪了你爹,不知根兒不知底兒的人爹豈會給你瞎張羅,這個人爹是既知根兒又知底兒。」

  大姑娘哦地一聲道:「怎麼說,這個人您既知根兒又知底兒?他是……」

  長髯老者笑笑道:「丫頭,平日裏江湖道上,你常掛在嘴邊兒的是哪一個?」

  大姑娘美目一睜急道:「難不成他會是神刀李凌風?」

  長髯老者一點頭道:「一點不錯,他就是神刀李凌風。」

  大姑娘轉眼著李凌風,一雙美目發直,道:「他,他就是,我不信。」

  長髯老者笑道:「傻丫頭,我這個做爹的還會誆你不成嗎,你這個爹又什麼時候誆過你了?」

  大姑娘道:「那您怎麼不早說。」

  長髯老者道:「我先不知道,我沒認出來,還是黃總管認出來的。」

  大姑娘霍地轉望黑臉長髯老者道:「黃總管,他真是……」

  黑臉長髯老者黃百達道:「回姑娘,絕錯不了,屬下當初在直隸見過他,屬下願以這對招子擔保。」

  大姑娘道:「這麼說他真是神刀李凌風了,可是他怎麼……他刀法精博,武功高絕,江湖上沒有幾個敵手,是誰能傷他傷得這麼重?」

  長髯老者道:「傻丫頭,我剛不說了麼,他身上帶著病,不管是誰給他一下都夠他受的,你知道,英雄只怕病來磨,一個生病的人的體力,行動是沒辦法跟一個好人比的。」

  大姑娘伸手過去摸了摸李凌風的頭,道:「他的頭好燙。」

  「就是說嘛。」長髯老者道:「你好好兒照顧他吧,平常一天到晚老把他掛在嘴上,今天讓你碰上了,這該是緣分,你該好好兒照顧他,也該好好把握這緣分。」

  大姑娘揚了揚眉道:「神刀李凌風對您可真是一大臂助。」

  長髯老者笑笑道:「對你又何嘗不是打著燈箱也找不到第二個的好夫婿,這個不比那一家的那個兒子,那個你討厭,看不上眼,這個可是你一天到晚老掛在嘴上的,不會怪我給你瞎張羅,逼你幹這幹那了吧。」

  大姑娘淡然一笑,笑得有點冷,道:「話是不錯,那個我討厭,這個我一天到晚老掛在嘴上,可是李凌風是個怎麼樣的人,咱們都清楚,您願意,我願意,人家可也未必看得上我啊。」

  長髯老者搖搖頭笑道:「不會的,乖乖,就衝我救了他這條命,他已該對我有所報答,就因為咱們知道他是個怎樣的人,這件事才好辦,懂麼,這就叫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李凌風是個英雄人物,英雄豈有知恩不報的?當然,主要的還是要看你,再英雄的人物也難過這一關,只要你下得功夫夠,還怕他精煉鋼不化為繞指柔!」

  大姑娘眉梢兒又揚高了三分,道:「您說的我都懂,看樣子他離醒不遠了,您不會希望他醒過來之後聽見您說的話吧?」

  長髯老者一怔,旋即笑道:「說得是,說得是,我這就走,我這就走,乖兒,我把他交給你了,咱們爺兒倆的事兒能不能成,那全看你。」

  他推著滿臉的笑,帶著黃百達走了。

  大姑娘沒送,甚至連動都沒動,只站在那兒怔怔地望炕床上的李凌風。

  ***

  第二個知覺,眼前有光亮。

  第三個知覺,兩處的傷勢都不痛了,身上也沒那麼難受了。

  他忙睜開了眼,這頭一眼看得他一怔。

  人在一間軒敞的炕床上,家具擺設都很氣派,很講究,桌上有盞紗燈,床前坐著個白淨清秀的大姑娘,手裏拿著一塊濕手巾,正在他臉上擦。

  他睜開了眼,大姑娘收回了手,含笑說道:「你醒了,好受點兒了麼?」

  李凌風挺身要往起坐,他不動的時候,兩處傷都不痛,身上也很舒坦,可是這一用力一動,兩處傷馬上一陣刀割般痛,尤其是那處內傷,內腑像讓人扯了一把似的,他忍不住哼了一聲。

  大姑娘忙按住了他,道:「別動,就這麼躺著,你兩處傷剛上過藥沒多久,不能動。」

  李凌風道:「謝謝姑娘,這兒是什麼地方?」

  大姑娘道:「我家,你只管放心在這兒養傷就是。」

  李凌風目光一凝道:「我只記得我在路上昏倒了,是姑娘救了我?」

  大姑娘點了點頭道:「你只記得你昏倒在路上,卻不知有個人乘你之危要殺你,我看見了,我攆走了他把你帶了回來。」

  李凌風哦一聲道:「這麼說姑娘學過武?」

  大姑娘嫣然一笑道:「不像是麼?不瞞你說,我家的人都會武。」

  李凌風又輕哦了一聲道:「那真是太失敬了,太謝謝姑娘了。」

  頓了頓道:「姑娘可曾看見下手殺我的那個人,是個怎麼樣的人麼?」

  大姑娘道:「那個人黑衣蒙面,你知道他是誰麼?」

  李凌風道:「不知道,我要知道就好了。」

  大姑娘眨動了一下美目道:「不知道是誰,那他怎麼要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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