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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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漪红姑娘既在这间小屋里,刚才的话应该听得一清二楚,也应该马上就出来了,所以梅剑秋并没有马上坐下去。 望着那里掀起又垂下的布帘,心里在想,他觉得这位齐先生不同于一般人,也不同于一般读书人,他的胸襟,他的气度,都非常人可及,布茅蔬淡,务农教书为生,充分显示出他的淳厚朴实。 他简直觉得这位齐先生有点怪,可是一时又说不出这位齐先生怪在哪里。 最后他下了个为此也不会太远的结论,这位齐先生应该是位读书又学武的人物。 就在这时候,他发觉齐先生跟他那位夫人漪红姑娘还没出来。这么一间小屋里叫人出来,何用这么久?根本也就用不着进去,叫一声不就行了么? 心中疑念刚起,忽听屋里传出了一声轻微声响,听起来像是砰地一声,接着就听见步履声响动,有人走了出来。 梅剑秋心想出来了。 果然不错,布帘掀起,庄稼汉扶着个衣着朴素的少妇走了出来,这个少妇看得梅剑秋先是一怔,继是心头一震。 这少妇惨白的一张脸,没有一丝儿血色,自里还泛着一丝儿青。 她看上去胖胖的,仔细一看那不是胖而是浮肿,能看见的肌肤都肿得透了明,里头跟包了水似的,一碰就破! 乍看,她有点吓人,可是多看两眼就能发现,她原是个清丽绝伦的女儿家,惨白的脸色跟浮肿并没有完全掩去她当日的美姿丽质。 她,显然软弱无力,庄稼汉扶着她,她有点举步艰难。 出了屋,她冲梅剑秋浅浅施了一礼:“我夫妇久仰三少‘小孟尝’侠名,没想到此时此地能见着三少,足慰生平了。” 梅剑秋忙答一礼,道:“先生,尊夫人这是——” 庄稼汉眉宇间掠过一片阴云,道:“毒,一种苗疆的慢性恶毒,要不了命,可是要忍受它的折磨。” 梅剑秋惊声说道:“尊夫人怎么会中了这种毒?” 那少妇道:“此事说来话长,三少请坐,容我夫妇慢慢奉告,恕我失礼先坐了。” 庄稼汉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在一张椅子上坐下,自己就站在她身边,准备随时照顾她。 这又充分显示出他的温柔体贴与感人的深情。 梅剑秋暗暗好生感动,谢了一声,坐了下去。 他坐定,她仰头看了庄稼汉一眼,道:“玉飞,还是你告诉梅三少吧。” 庄稼汉齐玉飞上前一步伸出手道:“请三少把那个七彩绣球再拿给我看看。” 梅剑秋有点诧异,可是他并没有问原因,当即探怀取出那个七彩绣球递了过去。 齐玉飞接过绣球来就把它扔在了地上,然后探怀取出两样东西,那是一个小铜铃跟一个小铁锤子,他道:“三少请看看地上这个绣球。” 梅剑秋心里又增加了三分诧异,可是他仍没问,当即转眼下看,把一双目光投注在那个绣球上。 齐玉飞用小锤子在那个小铜铃上敲了三下,铜铃发出三声清脆悦耳的叮叮叮。 三声铃响过后,地上那个绣球出了奇事。 绣球破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咬破的,旋即从绣球里蠕动着钻出其色碧绿的怪虫来。 梅剑秋看直了眼,心头一连震动了好几下。 齐玉飞上前一脚踩下,绣球扁了,那条怪虫也变成了一点绿水,可是马上这点绿水就变成黑水,乌黑黑的。 梅剑秋似大梦初醒,霍地抬眼问道:“齐先生,这……,这是……?” 齐玉飞缓缓说道:“这是苗疆的害人毒玩艺,但不是蛊,而是一种由人饲养的毒虫,我不知它叫什么,可是我知道它其毒无比,只被它咬上一口,不出半个时辰就会变成跟拙荆一样。苗疆是个神秘地方,这玩艺儿也神奇得不可思议,平素把这绣球藏在身上安全无事,这怪虫不吃不喝就跟死了一样,可是一听见这独特铃声,它就会马上破球而出,要是在三少没拿出这个绣球之前我就敲了铃,那后来——” 梅剑秋不由为之机伶一颤,道:“齐先生,这,这是为什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齐玉飞道:“拙荆在开封的时候结识了三少刚才所说的秦德仪。秦德仪此人颇具才气,因之跟拙荆谈得相当投机,也就因为这两家投机,拙荆送他这一个五彩绣球,送五彩绣球之举,拙荆一半只是为了好玩,另一半也表示许被赐绣球的人为知己,他们知道秦德仪身上带着这个五彩绣球,也知道秦德仪被抓住后这个绣球必然会被人发现,那发现这个绣球的人也一定会到开封来找拙荆打听,他们也料定来的人必是他们对头敌人,所以他们逼走我夫妇,同时在拙荆身上下了毒,逼我夫妇害那前来寻找拙荆之人,结果不出他们所料,梅三少来了——” 梅剑秋听得心神连震,道:“这么说那个怡红汴梁车行——” 齐玉飞道:“都是他们的党羽。” 梅剑秋双眉一扬,道:“他们既有心害那前来寻尊夫人打听事情的人,他怎不就在开封下手?” 齐玉飞道:“这一着布置是不是会让三少不疑有他。” 梅剑秋心头又是一震,他不能不承认,这确是一着不露破绽的巧妙布置,很高明的一步棋,他道:“那么贤夫妇为什么不加害梅剑秋——” 齐玉飞道:“我夫妇不愿也不敢加害侠名天下的‘小孟尝’,尤其三少是为了营救朝廷柱石民之青天的赵大人,我夫妇也不能,不敢让赵大人长沦贼手。” 梅剑秋道:“可是他们掌握着尊夫人的性命……” 齐玉飞很快掠过一丝黯然之色,道:“只为赵大人,为侠名满天下的‘小孟尝’,拙荆愿意牺牲她的生命,她认为值得,而且深感万幸。” 梅剑秋霍地站了起来,道:“先生,怎能为了我而害了尊夫人——” 齐玉飞道:“三少都能为赵大人奔波冒险,我夫妇又为何不能为赵大人尽一己之心力。” 梅剑秋道:“只是贤夫妇这牺牲太大了……” 齐玉飞摇头说道:“三少不必再说什么了,事不宜迟,迟恐有变。娶问那班人的下落,只有那个化名怡红的女人能给三少一个满意的答复,三少还是赶快折回开封找她去吧。” 梅剑秋心里好不难受,头一低缓缓道:“贤夫妇不该让梅剑秋负这么大的债,大恩不敢言谢了……” 猛然抬头说道:“是不是非有他们的解药才能去夫人所中之毒。” 齐玉飞道:“是这样,只是三少不必……” 梅剑秋倏然一笑截口说道:“我不能背这个债一辈子,我总得把它还了。贤夫妇放心,我一定尽快把解药送到这来。” 齐玉飞道:“三少,赵大人为重。” 梅剑秋:“这两件事等于是一件事,只是我走了之后……” 齐玉飞道:“三少放心,我夫妇房里有个地窖,我出门的时候一定把拙荆藏在地窖里,好在我从没远离过……” 梅剑秋道:“那么齐先生自己……” 两眼寒芒陡地一闪,可是他没动。 齐玉飞却扬手把那个小锤子丢了出去,外头传来一声大叫,随即像有重物坠地一般,砰然一声响。 梅剑秋笑道:“齐先生行藏到底让我给看出来了。” 齐玉飞笑道:“毕竟我也让三少知道,我有能力保护自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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