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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姓童的瘦高漢子冷然說道:「我適才露了相,表明了身分,奈何朋友們是睜眼瞎子,有耳若聾,橫不講理,恃眾欺人……」

  臉色一沉,接道:「如今,想息事可以,賠償茶館的損失,然後走路,要不然咱們就比劃比劃!我願意奉陪!」

  眼前情勢大不利,面對高手,同伴一個在人掌中,一個腕骨已斷,那還狠得起來!

  那三名大漢互覷一眼,突然還劍入鞘,放下一錠銀子,一句話沒說,低頭便要走!

  適時,姓童的瘦高漢子右掌一鬆微抖,那被制大漢一個高大身形,踉蹌退向同伴一處,然後他道:「且慢,朋友們留下個名號!」

  那當莊大漢遲疑了一下,道:「我兄弟『魯中五虎』!」

  姓童的瘦高漢子哂然一笑,道:「我也再說一遍,我姓童,名天甲,有個俗不可耐的名號,叫『震天手』,朋友們若是不服,異日再來,只管找我!」

  順手拋劍,「篤!」地一聲,那柄軟劍插在斷腕大漢面前,入土一半,那露在外的一半不住晃顫!

  那「魯中五虎」一聽名號便自神情猛震,機伶寒顫一使眼色,身形閃動,抱頭竄出茶座,劍也不要了!

  「震天手」童天甲不由失笑,緩緩轉過身子,向那錢老板道:「錢老哥,這裏有錠銀子……」

  臉色忽地一變,急急接道:「錢老哥,可曾看見我家二爺!」

  沒錯,就在這片刻工夫,那位瘋書生已然不知去向,八成是趁著適才的混亂,跟茶客們一起跑了!

  錢老板一怔,游目四顧,詫聲說道:「沒有啊,我怎沒瞧見聞人大俠是什麼時候……」

  童天甲一跺腳,道:「假如二爺出點差錯,大爺怕不要劈了我……」話未說完,人已閃身出了茶館!

  茶館裏,只剩下那矮胖的錢老板望著那柄軟劍發愣!

  ***

  「春風閬苑三千客,明月揚州第一樓!」

  這是一家酒樓前,大門兩旁的一副對聯,紅底金字,橫匾另有五個大字:「揚州第一樓」!

  乍看,似乎口氣太大,其實,毫不為過。

  這「揚州第一樓」,建築得富麗堂皇,美侖美奐,畫棟雕樑,飛簷狼牙,既氣派,又豪華,委實是「揚州城」的其他酒樓所難望項背。

  不僅如此,而且這「揚州第一樓」的主人,不惜以斗量珠,聘來數十位南國紅粉、北地胭脂的歌伎用助酒興!

  這數十位南國紅粉,北地胭脂,不但人人能歌善舞,尤其個個美艷無匹,堪稱色藝雙絕。

  每逢華燈初上之時,這「揚州第一樓」裏,透著五彩燈光的低垂珠簾後,是鬢影釵光,紅衫翠袖,舞影婆婆,幽香醉人,絲竹管絃,輕歌不絕,偶而掌聲掀起,雷動一般,能震撼半個「揚州城」!

  再加上「揚州第一樓」的酒醇,菜美,招待親切,那些個醉翁之意不在杯中物的酒客們,趨之若鶩爭相光臨!

  所以,每當華燈初上之際,這「揚州第一樓」前是車水馬龍,萬頭攢動,擁擠得幾乎水洩不通!

  由此可見,「揚州第一樓」名聞遐邇。

  由此可見,「揚州第一樓」首屈一指!

  不過,這「揚州第一樓」有一點不太好,那就是座頭還分個三六九等,樓上是雅座,有歌廳,有舞看,小醉之餘還可以飽餐秀色,若是你長得俊俏點,或者歌伎們瞧準了你是個腰纏萬貫的有錢老爺公子哥,說不定還可以一親芳澤,除了酒香之外,還可以沾些胭脂香回來!

  那樓下的則不同了,只有酒有菜,只能豎著耳朵聽,只能兩眼望著樓口牆上映射的婆娑舞影過過癮!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樓上雅座同樣的酒菜,價錢卻貴得嚇人,比樓下要貴上一倍!

  可是,有錢的大老爺、公子哥兒喜歡這個調調兒,花得起,不在乎,也沒人說話,一高興甚至會加賞個十兩八兩!

  至於那只能坐樓下的,想說話卻不敢說,自己沒錢,天生的窮命,那能怪得了誰?

  這當兒,「揚州第一樓」前,那有如流水、進出擁擠的人群,突然自動地讓開了一條通路!

  那不是來了什麼高官顯爵,也不是什麼貴胄王孫,而是一搖一晃,見人便笑地走來的那位瘋書生!

  不要說瘋,衝著他那身行頭,那模樣,人家也得讓!

  你讓你的,瘋書生卻三不管地昂然進了門!

  按說,以他那身打扮,該在樓下找副角落裏的座頭湊和湊和才對,可是他偏偏看也不看地逕自登了樓。

  夥計們急了,但眼看著他登樓卻不敢上前阻攔,幾個人互一商量,只有飛報櫃檯裏的賬房!

  儘管是飛報,仍晚了一步,瘋書生已冷冷然上了樓,甫上樓,正好碰上一位美艷歌伎妙舞方罷,眉目含笑,邁步輕盈地行向那低垂的珠簾後!

  瘋書生一張目,往那位美艷歌伎面前一攔,笑道:「小娘子,別走哇,我才剛來呢……」

  說,伸手便要去抓人家的皓腕!

  嚇得那美艷歌伎花容失色,倉皇退避,所幸她躲得快,也夠靈巧,一扭纖腰由瘋書生身旁繞過,飛快奔進了那低垂珠簾之後,留下的,只是一陣幽香!

  在這種地方調笑歌伎,司空見慣,本屬常事,酒客們剛要笑,及至看清了來人,卻都沒有笑出來!

  但也沒有人管閒事過問。

  還好瘋書生沒再胡鬧,哈哈一笑,搖頭晃腦,瘋態畢露地道:「驚變花容,嚇破芳心,是我唐突孟浪,抑或是小娘子裝腔作勢?像我這麼風流俊俏的人物,佳人竟不假色,豈非天大的怪事……」

  搖頭一笑,接道:「是了,想必是瞧我腰中欠缺黃白之物,穿著過於寒傖,那不能怪我啊!是人家把我害成這樣兒的……」

  抬手一指滿樓酒客,又道:「別看他們腰纏萬貫,個個衣著氣派,滿面紅光,那些錢還不知是怎麼來的呢,更不知一肚子裝了多少壞水呢……」

  這一句,聽得人人變了臉,卻似乎不願跟他一般見識,都忍下了,但他卻又搖晃著走向最近一副座頭!

  那副座頭上,坐著兩個大腹便便,商賈模樣的中年人,一席豐盛酒菜剛上桌,還沒有動過箸!

  瘋書生到了近前,伸手一抓,撈起一隻雞腿,張嘴便吃,吃得津津有味,旁若無人!

  那兩個商賈模樣的中年人變色而起,忍了忍,沒惹瘋書生,卻轉向侍立一旁、惶恐不知所措的夥計發了脾氣!

  那夥計哈腰躬身,連陪不是,急忙把那兩個讓向另一副座頭,並聲明那一桌酒菜算酒樓的這才了事!

  那兩個一走,瘋書生得其所哉,乾脆坐下來據席大嚼,東抓一把,西抓一把,一雙手滿身亂抹,吃相之難看,叫人皺眉!

  瘋書生一邊吃,嘴裏還不閒著:「喂,你兩個怎麼走了,山珍海味,美酒佳餚,辜負了豈不可惜?來!來!來!我付鈔,咱三個共謀一醉!」

  說著,拿起酒壺便往嘴裏灌,酒流得滿襟都是!

  轉眼一壺酒點滴不剩,砰然一聲他摔了酒壺,一抹嘴,剛要站起,樓梯一陣登登響,樓口上來了個戴著老花眼鏡,身穿長袍的瘦老頭兒,身後跟著兩個夥計!

  是第一樓的賬房到了,他上前衝著瘋書生一哈腰,陪上了極為勉強的笑容,小心翼翼地道:「聞人二爺……」

  瘋書生兩眼一翻,道:「你叫誰二爺?」

  老賬房忙道:「自然是稱呼您……」

  瘋書生忽然一笑道:「喀,你這老頭兒有意思,我不認識你,你怎麼叫我二爺!」

  老賬房道:「二爺忘了,我是這兒的賬房任孔方……」

  瘋書生「噢」地一聲,道:「對,對,對,原來你就是睜眼只認孔方的那個老頭兒!」

  這一句,惹得滿樓酒客忍不住都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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