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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八


  门人杰摇头说道:“正如老人家所说,当老人家早年成名的时候,我也许尚未出世,也许犹在襁褓中,听倒是没听过,不过,可能我看见过!”

  无名老人讶然说道:“看见过?年轻人,你看见过什么?”

  门人杰道:“老人家跟梅妪黎无垢黎前辈可有旧?”

  无名老人身形一震,摇头说道:“年轻人,我不认识她!”

  门人杰淡淡一笑,道:“我记得老人家曾说过,自己虽受过数次的骗,但却不愿意谎言欺人!”

  “年轻人,你好厉害!”无名老人轻叹一声,道:“那么,我承认跟她有旧。”

  门人杰道:“这就是了,老人家,我在昔日‘香海三奇’中,查、古二老所居的‘养心阁’中,看见了三尊木像……”

  无名老人讶然说道:“三尊木像?谁的?”

  门人杰道:“便是当年香海三奇的!”

  无名老人偶然说道:“你是指黎无垢、查明跟古桧?”

  门人杰点头说道:“正是,老人家!”

  无名老人偏着头想了想,诧声说道:“黎无垢已然去世,她雕有木像还有可说,查、古二人犹在人世,又留的什么木像?”

  门人杰道:“这也正是我百思莫解之事!”

  无名老人沉吟了一下,道:“年轻人,你往下说!”

  门人杰道:“在黎前辈像前,有个紫檀木盒,那紫檀木盒里装的是黎前辈生前与人往来的书信,还有一些互诉相思的诗词。”

  无名老人急道:“年轻人,你可曾翻阅那些书信、诗词?”

  门人杰道:“我这个人生平不愿谎言欺人,看过了!”

  无名老人道:“没人怪你,年轻人,那是谁给黎无垢……”

  门人杰道:“老人家,是一个署名‘逸’的人,而那个‘逸’字……”

  无名老人苍白的脸色中,泛起一丝淡淡的红意,道:“跟我这个‘逸’字相同,可是?”

  门人杰点头说道:“不错,老人家!”

  无名老人道:“年轻人,那个署名一字‘逸’的人,他复姓诸葛!”

  门人杰因早料到了八分,故未觉得有什么意外,道:“这么说来,那人就是老人家?”

  诸葛逸叹道:“不是我,而是当年的诸葛逸,她这是何苦?我没想到她竟这么痴心?多少年了,她还留着……”

  门人杰道:“老人家,真诚深情最感人,对一个女儿家来说,‘情’之一事是最值得珍惜最值得回忆的!”

  诸葛逸身形倏颤,哑声说道:“可是对她来说,这‘情’之一字,是碎心断肠,只值得痛恨、悲怒,而丝毫不值得珍惜与回忆的!”

  门人杰心中一动,道:“老人家,这话怎么说?”

  诸葛逸道:“一句话,她对得起诸葛逸,诸葛逸对不起她!”

  门人杰道:“老人家,我明白了几分!”

  诸葛逸道:“年轻人,你想明白十分?”

  门人杰道:“固所愿,但未敢请!”

  诸葛逸点头叹道:“年轻人,你的一切竟跟我当年差不多,好吧,我让你明白十分,也不负你我在此相会这一段缘分……”

  略一黯然接道:“年轻人,诸葛逸当年文武双绝,美男第一……”

  门人杰点头说道:“这我可想象得出!”

  诸葛逸淡然一笑,道:“你很会奉承人……”

  门人杰道:“老人家,我句句由衷!”

  “好吧!”诸葛逸点头说道:“就算你是句句由衷吧……”

  微顿接道:“年轻人,当年诸葛逸挟剑遨游宇内之际,巧遇了一位风华绝代、美压尘寰的巾帼侠女……”

  门人杰道:“想必她就是‘梅妪’黎前辈!”

  诸葛逸点头说道:“是黎无垢没错,但那时她不叫‘梅妪’,而叫‘香海玉女’!”

  门人杰道:“可见黎前辈当时是多么美,多么孤傲高洁!”

  诸葛逸道:“事实毫不为过,年轻人,她是当年世上的第一美人,艳若桃李,却冷若冰霜,没把天下任何一个男人放在眼内!”

  门人杰道:“错了,老人家!”

  诸葛逸一怔说道:“年轻人,怎么错了?”

  门人杰道:“该说是她只把一个人放在眼内,其实,不但是放在眼内,而且是放在那心灵的最深处!”

  诸葛逸倏然而笑,道:“年轻人,你的确可人,提起这件事,我不但得意,而且骄傲,不错,她对我一见倾心,深陷情海,不克自拔……”

  门人杰道:“世上多少俊彦奇男子,唯有老人家能赢得美人心,的确值得得意,值得骄傲,老人家对黎前辈想必也……”

  诸葛逸那双失神老眼之中,闪耀着异样光彩,意兴飞扬地道:“年轻人,那还用说么?我对她的情爱,非笔墨所能形容,也不是口舌所能描述万一的……”

  门人杰道:“老人家,倘能形容描述,那情爱就不够深了!”

  诸葛逸将头连点起道:“不错,年轻人,一点不错,看来你对‘情’之一字……”

  门人杰脸一红,心中也有点黯然,道:“老人家,我跟‘情’字无缘!”

  诸葛逸目光一凝,道:“年轻人,我不信,你恰似我当年,我不信世上那些女儿家会对你不……”

  门人杰截口说道:“老人家,就凭我这张脸么?”

  诸葛逸一摇头,正色说道:“年轻人,情贵在心,倘那一个女儿家爱上你那俊美容貌,那爱便不够真,潘安宋玉不过皮囊一具,西施王嫱而今难免白骨两堆,年轻人,这道理你懂?”

  门人杰点头说道:“老人家,我懂?”

  诸葛逸道:“同时,我也看得出,你这张脸,不过是一张面具!”

  门人杰心中一震,道:“老人家好厉害的眼力!”

  诸葛逸倏然而笑道:“那么,年轻人,你对长者不够老实!”

  门人杰赧然笑道:“我承认,老人家?我会老实的、容我稍时再说!”

  “行!”诸葛逸当头笑道:“老少对坐山腹里,谈笑畅述生平情,也一人生快事,没想到我在这儿能巧遇你这么一个可爱的年轻人!……”

  一顿,立即接道:“年轻人,我们会山盟海誓,以月为媒,指花为凭,过了一段只羡鸳鸯不羡仙,难以形容美好的岁月……”

  门人杰道:“老人家,恕我直言,苍天每每嫉佳事,恐怕好景难长。”

  “不错。”诸葛逸神色一转黯淡,点头说道:“年轻人,造物太以弄人,苍天太以残酷,就在我俩正欲联剑四海、并辔八荒之际,一封书信从天而降,它拆散了那一对,也从此为那一对带来了悲惨的一生……”

  门人杰道:“老人家,一封书信?”

  诸葛逸点头说道:“不错,年轻人,一封书信!”

  门人杰道:“老人家,一封书信有这么大的力量!”

  诸葛逸道:“它代表着无上的权威,你知道这封信是谁写的?”

  门人杰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诸葛逸道:“那是出自诸葛逸严父手笔!”

  门人杰“哦!”地一声,道:“原来是老人家的……那封信想必是命老人家回家!”

  诸葛逸点头说道:“正是,年轻人,他老人家正是要诸葛逸回家……”

  门人杰道:“恐怕不单是对老人家的思念!”

  诸葛逸叹道:“不错,年轻人,在我离家这段时期内,他老人家已经替我订了一门亲,那是他老人家一位至友的爱女,也是一位难得的绝代红粉、巾帼奇英,但年轻人,你知道……”

  门人杰道:“老人家是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诸葛逸“哼!”地一笑,道:“那是我的心,我的人却未敢违抗父命……”

  门人杰道:“这么说,老人家又成了亲?”

  诸葛逸点头说道:“不但成了亲,而且还生了个儿子!”

  门人杰“哦!”地一声,没说话!

  诸葛逸道:“虽然成了亲,几年之后还生了儿子,可是我对她却毫无情爱可言,不但毫无情爱可言,反之我还痛恨她,于是我趁我那儿子弥月之庆、举家欢乐之际,孤剑单骑,偷偷地逃离了家……”

  门人杰道:“老人家是在找黎前辈去了!”

  诸葛逸点头说道:“正是,年轻人,我找到了地方,可是人去楼空,她已然芳踪缥缈,不知去向,连片纸只字也未留……”

  门人杰道:“想必黎前辈已经知道老人家……”

  诸葛逸点头截口道:“是的,年轻人,她定然是知道了,她定然是恨我负心,恨我薄情寡义,心碎肠断之余黯然地走了!”

  门人杰道:“从此老人家恐怕是搜穷三山五岳,遍寻四海八荒……”

  诸葛逸凄然一笑,道:“天涯海角,我几几乎翻开了每一寸地皮,徒废了十几年岁月,找得我两须俱斑……”

  摇摇头住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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