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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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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人杰道:“姑娘,我未把姑娘当歌伎,也希望姑娘别把我当成一般俗客,我请教的是……” 她含羞说道:“鬻歌生涯,低微轻贱,羞于将真姓名示人!” 门人杰双眉微轩,道:“那么姑娘是视我如一般俗客了?” “不敢!”她轻轻说道:“贱妾私心甚为感激,那敢轻慢相公……” 螓首扬起,娇靥上犹带三分红晕,道:“贱妾姓孟,小字兰君!” 门人杰脱口说道:“清丽淡雅,孤傲高洁,是诚王者之香,花中君子!” 孟兰君娇靥一红,螓首半俛:“相公夸奖,贱妾请教!” 门人杰忙道:“姓门,草字人杰!” 孟兰君定了定神,轻抬皓腕,举起面前酒杯道:“那么我敬门相公一杯,多谢相公不鄙风尘人!” 门人杰眉锋微皱,道:“姑娘怎么又来了,这杯该由我敬,谢姑娘宠召!” 孟兰君未再多说,淡然一笑,道:“贱妾不善饮,敢敬陪相公半杯!” 说着,浅浅地饮了半杯! 一杯尽饮,孟兰君脸上忽又一红,轻轻说道:“贱妾私心倾慕相公,未敢以寻常俗客视相公,腼腆相邀,别无他意,只盼能与相公灯下对坐,杯酒谈心,说文论武,作一夕之欢谈!” 门人杰心头一震,道:“姑娘,武字何解?” 孟兰君美目深注,嫣然笑道:“贱妾鬻歌生涯,抛头露面,阅人良多,虽不敢自夸慧眼,却也能识得英豪,相公气度高华,威仪慑人,且倜傥不群,飘逸脱拔,如临风之玉树,贱妾看得出,相公一非本来面目,二来文武两途均必惊人!” 门人杰暗暗震动,笑道:“姑娘果然慧眼独具,门人杰不遑否认,姑娘所见的确非我本来面目,但那皆因别有苦衷,不愿示人,至于文武两途,我是读书学剑两不成,羞煞愧煞!” 孟兰君淡淡笑道:“那是相公忒谦,贱妾不揣冒昧,愿闻相公之苦衷!” 门人杰道:“姑娘适才说过,今宵只谈文论武,杯酒谈心,似这般美景良辰,乃门人贾森平仅遇,不敢煞风景!” 孟兰君道:“人生知音难遇,孟兰君视相公为当世唯一知音,虽不敢自比相公之知音,但却愿本赤诚一片,为相公分忧……” “多谢姑娘!”门人杰截口说道:“那无他,只因面貌丑陋,羞于示人!” 孟兰君黛眉微扬,道:“贱妾自信目力不差,相公高人,当知人之相交贵在知心率真,何计较于容貌之丑俊妍媸?” 门人杰道:“多谢姑娘明教,只是……” 孟兰君含笑说道:“相公,为忠为孝端在一心,以貌取人最为不智,孟兰君自信有不让须眉之心胸,请相公只管取下面具!” 门人杰淡淡笑道:“姑娘,何谓本来,俱皆一具臭皮囊而已,姑娘说得好,忠孝美丑在于一心,既如此,姑娘又何必非看它不可?” 孟兰君道:“相公若是不愿,贱妾不敢相强!” 门人杰道:“姑娘若一定要看,门人杰也不敢不遵命!” 说着,抬手缓缓向耳后伸去。 孟兰君突然之间显得有点紧张,瞪大了美目,一眨不眨! 门人杰淡然一笑,手一落,扯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孟兰君入目扯下人皮面具的脸,眉锋一皱,有点怅然若失! 那是一张不算太丑的脸,可是眉心里那道刀痕却看来怕人,而且一张脸黄黄的,缺少血色! 同时,这张脸让任何人来看,他也不敢说那仍带着人皮面具,因为它能明显地表示出一个人的喜怒哀乐! 门人杰脸上泛起一丝笑意,道:“姑娘,失望了么?” 孟兰君娇躯似乎微微一震,不过那也许是门人杰因为突然开口,吓了她一跳的缘故。 该是,你不见她剎时间已恢复了平静? 她惑然投注,道:“相公,失望何解?” 门人杰淡淡笑道:“因为我不是姑娘想象中人?” 孟兰君似乎又复一震:“相公以为,我把相公想象成甚么人?” 门人杰笑道:“那要问姑娘自己了。” 孟兰君似乎明白了,倏然一笑,道:“相公,我说过,我不计较一个人的丑俊妍媸的!” 门人杰笑了笑,道:“那么,是我失言……” 干脆将那张人皮面具揣入了怀中。 孟兰君美目凝注,道:“不敢……”顿了顿,忽地接问道:“如果我料得不错,相公这姓名也该是假不真!” 门人杰摇头说道:“姑娘料错了,姓名赐自父母,岂可轻改?” 孟兰君道:“如果有苦衷,那就该另当别论!” 门人杰笑道:“本来面目既已示人,门人杰就没有苦衷可言了!” 孟兰君还待再说,门人杰一笑又道:“姑娘,这就叫谈文论武,举杯相邀,作竟夕之欢谈么?” 孟兰君赧然一笑,道:“贱妾不敢再问,请。” 说着,举杯邀客! 门人杰含笑举杯一照仰干。 接下去,果然是谈文论武,文,门人杰一肚子书颇有可观,武,他却肤浅得可以,竟然不如孟兰君知道得多! 正谈论中,门人杰突然一叹说道:“自古侠女出风尘,这句话委实半点不差,我没想到姑娘竟是位深藏不露的巾帼奇英,太失敬了!……” 孟兰君嫣然一笑道:“那是相公夸奖,孟兰君却自知肤浅,要说深藏不露,那该是相公,而不是贱妾,这些浅薄的家学,倒让相公见笑了!” 门人杰讶然说道:“家学?敢莫姑娘出身……” 孟兰君点头道:“贱妾不愿瞒相公,贱妾本出身武林之家。” 门人杰“哦!”地一声,道:“那门人杰越发地失敬了,姑娘出身武林之家,却在这‘扬州第一楼’头鬻歌,也有甚么隐衷吧?” 孟兰君娇靥上掠过一丝黯然之色,道:“相公说得不错,贱妾是有隐衷,这隐衷也没有瞒人的必要,贱妾父母双亡,幼失依怙,读过几年书,武又不足防身餬口,一个柔弱女儿家还能干些甚么?只好离乡背井,抛头露面,来此鬻歌卖唱,以谋生计。” 门人杰道:“难道姑娘就没有甚么打算了么?” 孟兰君凄惋笑道:“打算倒是有,只是一个女儿家,除了嫁人,还有第二条路好走么?飘零多年,阅人良多,唯恐遇人不淑,不敢轻许,而此身轻贱,正经的人家,明媒正娶,人家又不会要我,我还能怎么办?打个譬喻来说,像相公这样的高人肯要我么?” 没想到她会有这个譬喻,这叫门人杰如何回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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