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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不先制住這兩個轎夫,休想擒那轎中人,任何人這一點都明白。

  李燕豪豈容他兩個逃出去,輕叱一聲:「留神!」身形飛旋,霍然來個大轉身,砰然一聲,右臂一飛肘撞在那右邊轎夫的肚子上,左掌一把正扣住左邊轎夫那右「肩井」。

  右邊那轎夫額頭冒汗,抱著肚子蹲了下去。

  左邊那轎夫臉色鐵青,齜牙咧嘴只是動彈不得。

  李燕豪點到為止,淡然一笑,鬆了扣在左邊那轎夫肩上的五指,道:「我僥倖。」

  一聲暴喝,那抱著肚子蹲下的轎夫突然騰躍而起,掌中扣著一對奇形兵刃,直撲李燕豪。

  只聽轎中人輕喝說道:「回來。」

  那名轎夫硬生生收勢抽身垂下身形,腳下一沾地立即退回轎前。

  轎中人接著說道:「你也忒不知天高地厚,人家李爺手下留情,要是那一肘撞在你『命門穴』上,你還能騰撲麼。」

  那名轎夫低著頭沒說話。

  轎中人又道:「你也退回來。」

  那另一名轎夫一聲沒吭,立即退了回去。

  他兩個突然俱被轎中人喝退,但四道厲芒外射的目光仍緊緊盯著李燕豪,一眨不眨,尤其右邊那名,掌中仍緊緊扣著他那奇形兵刃,大有預備全力殊死一拚之概。

  李燕豪視若無睹,望著那低垂轎簾道:「姑娘請下轎吧。」

  轎中人輕笑一聲,緩緩說道:「李爺不該那麼急,我這兩個轎夫雖然不敵,可是還有我哪,李爺請接我幾招試試。」

  只見轎簾一掀,一縷指風破空射出,襲的是李燕豪胸前重穴,隔空點穴已屬不易,隔著層轎簾認穴那麼準更是不易,這轎中人一身修為較諸兩名轎夫已不知高出多少。

  李燕豪看得心頭一震,腳下滑步,側身躲閃,那縷指風擦胸而過,絲然有聲,看威勢足能洞石穿金。

  李燕豪剛躲過這一縷指風,轎中人一聲嬌笑道:「李爺留神,還有這個呢。」

  轎簾再掀,李燕豪只覺紅光一閃,凝目細看,那是一線紅絲,靈蛇一般向著他脖子襲到。

  李燕豪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一時沒敢冒然出手,既不敢冒然出手就只有再躲,他身軀後仰,腳下微退,剛躲過,豈料那線紅絲像有靈性一般,忽折而下,直向他「璿璣穴」點到。

  李燕豪大吃一驚,一忙間沒有選擇,身軀左旋,右掌抬起,凝八成真力向著那線紅絲拍去。

  這一掌應變極快,那線紅絲沒躲開,被李燕豪拍個正著,按理說李燕豪這一掌功凝八成,就是根鋼絲也非斷不可。

  豈料理雖如此,事卻不然,那線紅絲僅僅是向一旁盪了一下,竟沒有應掌而斷,不但沒有應掌而斷,反而借那一盪之勢,絲頭折轉正繞在李燕豪那右腕之上。

  李燕豪心頭猛震,正待抖腕,只聽那轎中人嬌笑說道:「李爺,你大意了,也來不及了。」

  轎中人話聲甫落,李燕豪猛覺腕上一緊,不但奇痛徹骨,腕上跟上了一道箍一般,而且血脈不適,半身軟得痠麻。

  轎中人嬌笑又道:「李爺,你既是蓋明的朋友,我看你不如去跟蓋明那老少三口做個伴兒吧。」隨著她這話整,李燕豪只覺一股巨大的掌力襲上身來,自己一個身軀大有隨之前衝之勢。

  危急之間,他暗一咬牙,下盤暗施「金剛不倒千斤墜」,然後強提一口氣,反手一把抓住那根紅絲。

  他這一抓住那紅絲,腕上緊箍之力頓減,腕上緊箍之力一減,血脈頓告暢通,右半身那痠麻之感也立告消失。

  李燕豪吁了一口氣,也換了一口氣,雙眉揚處,手上用力,一邊緩緩將那根紅絲後扯,一邊仔細審視那根紅絲。

  他看清楚了,那根紅絲細若人髮,酷似蠶絲,但遠比一般蠶絲為韌,而且閃閃發光,一般蠶絲雖然也有光澤,卻遠不及這根紅絲來得亮,他立即悟出這是一根天蠶絲。

  就在他悟出這根紅絲是一根珍貴異常罕見的「天蠶絲」的當兒,那頂軟轎之中傳出一聲薄怒輕叱:「你放手。」

  李燕豪淡淡說道:「姑娘為什麼不放手?」

  轎中人道:「我不……」

  李燕豪道:「那姑娘勢必出轎不可。」

  轎中人冷叱一聲道:「只怕未必!」

  轎簾猛然一掀,一道銀光疾若奔電,直取李燕豪咽喉要害。

  李燕豪雙眉微揚道:「姑娘,區區暗器奈何不了我。」

  左掌一揮,那道銀光立即走斜,「篤」地一聲射進胡同牆上,那是一枝小巧玲瓏的銀質鳳釵,遠比一般鳳釵短小得多。

  那枝銀質鳳釵被震斜飛入牆,轎中人又是一聲怒叱:「你敢毀我的釵兒……」

  李燕豪道:「我若不出手它就要射進我的咽喉了,魯莽之處,還望姑娘諒宥。」

  說話之間,那根紅絲已然被扯得緊的不能再緊了。

  轎中人話鋒忽轉冰冷,道:「你再不放手,我可要施煞手了。」

  李燕豪淡然說道:「彼此敵對,理應如此,姑娘盡請施為就是。」

  轎中人厲叱說道:「你……」

  砰然一聲,轎簾猛掀,黃影閃處,那軟轎之前已多了個人,那是位體態嬌小玲瓏的黃衣大姑娘,杏眼桃腮,瑤鼻檀口,美豔動人,只是這時候他那煞白的嬌靨上籠罩著一片煞氣寒霜,望之令人生懍。

  黃衣大姑娘出轎,李燕豪猛然一怔,脫口叫道:「蘭姑娘,是你……」

  可不是麼,這位黃衣大姑娘可不是當日「大明湖」邊那位臨別還千叮嚀,萬囑咐,囑咐他上京裏去找她的井家蘭姑娘?

  黃衣大姑娘也是一怔,但他那嬌靨上煞時又是一片懍人的煞氣寒霜,道:「你叫誰蘭姑娘?」

  李燕豪驚喜地道:「蘭姑娘,你不認識我了,我是『大明湖』邊譚家的……」

  黃衣大姑娘冷然說道:「誰認識你是誰,我不是什麼蘭姑娘,你認錯人了。」

  李燕豪怔了一怔道:「你不是蘭姑娘?你不是井家的……」

  「井家?」黃衣大姑娘冷笑一聲道:「你別張冠李戴,錯把馮京當馬涼,我姓金,不姓井!」轉過身去道:「咱們走!」登上軟轎垂下了轎簾。

  那名轎夫動作飛快,一前一後抬起軟轎向著胡同那一頭飛步而去,轉眼間出了胡同沒了影兒。

  李燕豪站在那兒沒動,別說攔了,他連一句話都沒說,只因為他怔住了,只見他兩眼發直,呆呆地,好半天才喃喃聽他說道:「她不是蘭姑娘,她不是蘭姑娘……也許是我弄錯了,可是她怎麼跟蘭姑娘長得那麼像,世上有長得那麼像的人麼……」

  「她姓金,不姓井,她的確不是井家的蘭姑娘,只是她的話聲怎麼聽來這麼耳熟,難道說世上也有連話聲也這麼相像的人麼?……」

  他呆立好半天,思潮洶湧,胸氣澎湃,良久良久才趨於平靜,他皺起了眉,望著那已然空蕩的胡同,自嘲一笑,轉身要走,忽然覺得腕上纏著東西,抬手一看,竟是那根紅絲,那黃衣大姑娘適才還為它下轎,如今居然丟下它走了。

  一陣淡淡幽香鑽入鼻中,那是眼前這根紅絲散發出來的,這使得他心神為之一震,紅絲猶在,黃衣人兒已渺,他竟又微有悵然之感,心裏像少了件什麼東西。

  想丟了它,又捨不得,抬手把它纏了纏藏進了懷裏。

  出胡同,拐兩號大街,李燕豪又來到「黃家大院」之前。

  這時候天色已近申牌,「黃家大院」那兩扇朱紅大門緊緊地關閉著,裏頭靜悄悄地,聽不到一點聲息。

  李燕豪心念略一轉動,走過去登階扣了門環。

  門環砰砰然,才一響動,兩扇朱紅大門倏然而開,敢情大門是虛掩著的。

  門開了,裏頭仍是靜悄悄的,聽不見一點動靜。

  一個意念自李燕豪腦際掠過,他心裏一跳,閃身撲了進去。

  片刻工夫不到,他又從黃家大院走了出來,他雙眉揚得高高的,只因「黃家大院」裏空空的,擺設什物猶在,只是看不見一個人影。

  不用說,人跑了,「三青幫」的這處分壇撤了。

  是為他而撤,還是另有原因?這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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