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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黑衣大姑娘美目微睜,道:「是別人給的……」

  「不錯。」譚秀道:「但給我念珠的這個人,絕不會是那個幫派裏的人。」

  黑衣大姑娘道:「你怎麼知道給你念珠的這個人,不是那個幫派裏的人?」

  譚秀道:「這個……我認為他不是,他絕不是。」

  黑衣大姑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既然這麼說,我也不便說什麼。不過我要告訴你,江湖上陷阱到處是,人心也最為險惡詭詐,一個人在江湖上行走。不可不小心,我看你不像邪惡一流,我勸你還是多小心,那顆念珠能扔最好把它扔了,帶在身上說不定什麼時候給你惹來殺身之禍,我言盡於此,你快走吧。」

  人家確是一番好意,對這位黑衣大姑娘,譚秀如今是大有好感,並不是說別的什麼好感,而是說沒了敵意,反之心裏還有點感激,當即他一抱拳道:「多謝姑娘,今後我會小心的。」轉身走了。

  他走了沒多遠,身後響起了蹄聲,他知道人家也走了。扭過頭去看了看,果然,那一黑一紅兩匹健騎又忽掉轉頭往那大宅院方向去,他站在那兒好一會兒,一直望著那黑衣大姑娘美好的身影拐彎不見。

  他想起了黑衣大姑娘那番話,又握起了懷中那顆念珠。

  那灰衣人會是黑衣大姑娘所說那個幫派裏的人麼,不,不會,應該不會,他雖然一直沒機會看見那灰衣人的臉,可是他直覺地認為那灰衣人斷不會是邪惡一流,從灰衣人的談話裏,也可以知道他不是個邪惡的人。

  ▼第五章 善有善報

  要說那灰衣人是看中了他,想拉他進那一幫派,人家給他這顆念珠的時候可沒有勉強他去找只說願意再見面就到金陵去跑一趟,要是真有那意思,只消一勾指頭,還怕他不乖乖跟著走?再說,自己又憑哪一點讓人家看上?世上的人多得很。

  可是話又說回來,那灰衣人為什麼給他一顆念珠,為什麼用念珠當表記,當信符。

  除非那灰衣人真是個和尚,既然是和尚。又為什麼頭上扣頂大帽子,難道還怕人知道他是和尚不成?

  江湖人心險惡詭詐,這話他不只聽了一次了,譚老爺子叮囑過他,彭千里也這麼說過,現在黑衣大姑娘也這麼告訴他,他也明知道這些話都不錯,事實上他也碰見過一回。差點誤入歧途,走上邪路,人心隔肚皮,誰也瞧不見誰的心,這灰衣人究竟是什麼人,究竟是個幹什麼的?他不清楚,可以說一點也不知道。

  說那灰衣人是和尚,那只是憑他自己的猜測。究竟是不是和尚,他不知道,也無法下斷語,如今聽了黑衣大姑娘那番話,再想想那念珠表記,他更不敢下斷語了。

  怎麼辦?這趟「金陵」,去是不去!

  他所以要往「金陵」去,那只是憑自己的猜測,認為那灰衣人可能就是彭千里所說的那位奇僧,想去學一身好武藝去。

  如果那灰衣人確是彭千里所說的那位奇僧,他自己的猜測沒有錯,憑那灰衣人對他的那股子「喜愛」勁兒。他可能很容易的學成一身罕世的絕藝。

  凡事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萬一那灰衣人是……他豈不是又一次地誤入歧途,走上邪道,跟閉著眼往火坑裏跳又有什麼兩樣。

  怎麼辦?去還是不去?

  腦中思潮洶湧,手不自覺地探入懷裏掏出了那顆念珠,托在手裏。

  移下了目光,念珠,就是這麼一顆念珠,片刻之前他還一心要往「金陵」去。如今它卻讓他進退維谷,猶豫不定。

  他捏著那顆念珠。一直捏,不住地捏,似是想從這顆念珠上捏出決定來。

  突然,他腦海裏泛起了個念頭,他想:「世上的佛門子弟出家人不少,念珠自然也不在少數。可是念珠與念珠之間卻有著不同,有的念珠是玉磨的,有的念珠是木頭磨的,像自己手裏握著的這顆念珠,更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做的,只要看看那一顆的念珠表記跟自己手裏的這一顆一樣不一樣,不就知道那灰衣人是什麼居心了麼。真是,剛才怎麼沒想到這一點,也忘了問問那位黑衣大姑娘了……」

  想到這兒。他笑了,笑得很輕鬆,很爽朗。

  可是這笑意剛泛起沒多久,忽地他又斂去笑意皺了眉。

  這件事想想容易,說說也不難,可是他上那兒求證去?又怎麼求證去?

  那一夥臉上沒刻著字,那念珠表記也斷不會輕易讓人看見,他能見一個人便問一句:你身上有沒有念珠?

  那是天大的笑話,人家也非笑他是瘋子不可,而且那才真會為他惹來殺身之禍。

  那一位也真是,世上的東西這麼多,那一樣不好拿來當表記,偏偏拿顆念珠當表記,這豈不是侮辱神聖佛門,真是缺德!

  譚秀心裏一邊懊惱,一邊暗罵,而就在他心裏一邊懊惱,一邊暗罵的當兒,他忽然有了驚覺。

  他覺得在他身邊不遠處有個人,他不知道這個人究竟從那兒來,可是他知道這個人就在他身邊,而且還離他不遠。

  忙抬眼一看。不錯,的確不錯,是有個人,這個人站在他身左丈餘處,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兩眼一眨不眨,直愣愣地在看著他。

  這個人是個卅多歲的中年人,瘦瘦的,高高的,眼眶很深,那一雙眸子比常人亮,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唇上還留著兩撇小鬍子。

  譚秀又一次地有所驚覺,機警地翻腕藏起了那顆念珠,頭一偏,收回目光就要走。

  一聲輕咳,那中年小鬍子開了口:「閣下,請留一步。」

  譚秀下意識地心裏一緊,腳下不由停了下來。

  那中年小鬍子邁步走了過來,近前往譚秀面前一站,深深地看了譚秀一眼,笑了笑,道:「不用藏了,我看見了!」

  譚秀心裏又是一緊,道:「你看見什麼了?」

  那中年小鬍子微微一笑道:「兄弟,你是哪個分壇的。」

  譚秀心裏一跳,兩眼微睜,搖頭說道:「我不懂你說什麼……」

  那中年小鬍子倏然一笑,右腕一翻。手朝譚秀面前一送,然後攤開了手,譚秀心裏一陣一陣猛跳。

  血氣也猛然往上一湧。

  那中年小鬍子手裏托著一顆念珠,這顆念珠跟譚秀的那一顆一樣,也就是說跟灰衣人送給譚秀的那顆念珠一樣,無論大小、顏色,沒一點兒差別!

  譚秀腦中電旋,他突然笑了,道:「你呢?」

  那中年小鬍子翻腕收起那顆念珠,道:「兄弟,我是子分壇的。」

  譚秀心裏一動,暗一咬牙,道:「我是寅分壇的。」

  那中年小鬍子笑道:「原來是『虎壇』兄弟,兄弟,跟我來。」

  抬手在譚秀肩頭拍了拍,轉身往「獨山湖」邊行去。

  譚秀遲疑了一下,邁步跟了過去。

  那中年小鬍子帶著譚秀進了一片柳樹林,緊靠「獨山湖」一邊,絲絲垂柳拂碧波,既靜又隱密,進了了柳樹林,那中年小鬍子轉過身來含笑問道:「我姓莫,兄弟貴姓?」

  譚秀道:「我姓譚……」

  那姓莫小鬍子道:「兄弟入幫有多久了?」

  譚秀道:「沒多久,還不到一個月。」

  那姓莫的小鬍子目光一凝,旋即搖搖頭,道:「不對吧,兄弟,跟自己兄弟幹什麼客氣,入幫不到一個月會派上這差事?」

  譚秀在腦海裏打了個轉,道:「差事?什麼差事?」

  「怎麼了,兄弟?」那姓莫的小鬍子兩眼一翻道:「跟自己弟兄口風還那麼緊?瞞不了我的。兄弟要沒事兒你在這『史家寨』地盤兒裏轉個什麼勁兒?」

  譚秀明白了,「哦」地一聲笑道:「你誤會了,我從這兒路過……」

  那姓莫的小鬍子目光一凝,道:「路過,真的兄弟?『史家寨』小白龍史嵐的妹子是遠近知名的大美人兒,皮白肉嫩,臉蛋兒說多標緻有多標緻,有人說擰她一把能擰出水來。『史家寨』裏的油水也不少,兄弟你在這兒轉會是路過?」

  譚秀猛然想起了那俊美年輕人,心想看他那氣勢應該就是那「小白龍」史嵐了,而那黑衣大姑娘可能就是「小白龍」史嵐的妹妹……

  他這麼想,心裏也就不由對這姓莫的小鬍子起了一陣厭惡,他當即說道:「我說的是實話,我真是從這兒路過。」

  那姓莫的小鬍子道:「兄弟真是從這兒路過?」

  譚秀道:「我還會騙自己弟兄麼?」

  「說得是。」那姓莫的小鬍子一點頭道:「一家人應該不會騙一家人,『小白龍』史嵐的妹子我算是見著了,果然名不虛傳,『虎壇』既然沒動『史家寨』的意思,那是最好不過,我回去稟明壇主一聲,我們『鼠壇』來下手,這是大功一件,說不定我能蒙壇主賞個頭簽兒哩……」

  嘿嘿嘿地一陣淫邪狂笑,然後,一拍譚秀肩頭道:「兄弟,你趕你的路吧,我這就回壇裏報信兒去,好在咱們是一家人,定會再碰頭的。」

  說完了話,他又拍了拍譚秀,逕自轉身出了柳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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