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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清秀少年迟疑了一下看了谭秀肩上的小包袱一眼,道:“你这位大哥不是本地人么?”

  谭秀摇了摇头道:“不是的。”

  那清秀少年神色一松,道:“那就不要紧了……”

  顿了顿接道:“是这样的,我要去学武去,我爹却请了个西席逼我念捞什子书,我一看见书本子就头大,上回跑出来了一回让他们逮了回去,把我关在书房里,找两个下人看着我,罚我背十篇书,这可要了我的命,还不如杀了我呢……”

  似乎也觉得这话说得没出息,不好意思地笑笑接道:“我知道我背不出来,连半篇也背不出来,我也知道我不是块读书材料,我只想学武闯江湖去,所以趁他们没留意我又跑了出来,这回总算没让他们逮着,谢谢你这位大哥了。”

  敢情是这么回事,眼前这位是个一心向往江湖,不想读书想学武的公子哥儿,谭秀明白了,他没好说什么,他只微一摇头道:“我也没能帮上忙……”

  接着随口问了一句:“你要上哪儿学武去?”

  那清秀少年理直气壮地道:“泰山啊。”

  谭秀一怔,道:“泰山?”

  “是啊!”那清秀少年道:“上哪儿学武都不如上‘泰山’去,你不知道么,‘泰山’‘玉皇观’里住着个道士,他是个剑仙……”

  谭秀道:“怎么,‘泰山’‘玉皇观’里住着个道士是剑仙?”

  “是啊!”那清秀少年道:“那道士本领大着呢,能在百丈以内放飞剑杀人,听说‘玉皇观’里原先不干净,时常闹邪闹鬼的,自那道士住进去后邪也没了,鬼也没了,有人说那道士的一柄宝剑能辟邪,还有人每天夜里看见‘玉皇顶’有一道白光在天上窜来窜去的,那就是那道士趁夜深人静的时候练飞剑呢。”

  谭秀听了这话,心里就嘀咕上了,他只听老爷子说过,一个武学到了巅峰的人,他能够身剑合一,驭剑伤人,他可没听老爷子提过什么剑仙,他心想也许‘玉皇顶’住着个修为高深的全真道士,却未必是什么剑仙,所谓闹邪闹鬼,宝剑避邪,那更是好事的渲染夸大,添油加醋胡说八道,当下他摇了摇头道:“我没听说过。”

  这句话听得那清秀少年瞪了眼,那脸上的神情毫不掩饰地显示出他觉得谭秀太以孤陋寡闻,旋即他摇了头:“那难怪,你不是本地人嘛。”

  谭秀道:“怎么,难不成本地人都知道。”

  清秀少年“哈”地一声道:“本地人谁不知道?‘济南府’里连三岁小孩子都知道,有不少人跑上‘玉皇顶’求剑仙学武呢!”

  看他那说话神情,这事应该不假。

  谭秀“哦”地一声,没说话。

  清秀少年突然问了一句:“你贵姓啊!”

  谭秀道:“我……我姓李。”

  清秀少年微一点头道:“我记住了,将来我学了一身本领会到江湖上去找你谢你去,我要走了……”

  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拉过谭秀的手往谭秀手里一塞,道:“这个算我现在谢你的。”扭头快步向外走去。

  谭秀摊开一看,不由一怔,那东西不是别的,赫然竟是一块金子,这清秀少年出手好阔绰,好大方,的的确确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别说他没帮上忙,就是帮上了忙,也不能收这个。

  谭秀定了定神,抬手要叫,谁知道就在这一转眼工夫庙门口那条路上已经没了那清秀少年的影子。

  谭秀一急,连忙赶了出去,出庙门再一看,有人,到处是人,到处是游“大明湖”的人,谁知道哪一个是那清秀少年?

  谭秀握着那块金子收不是,丢也不是,好作难,直皱眉。

  蓦地,一个意念掠上脑际,他心想:我不管什么剑仙不剑仙,“玉皇顶”住着一个有本领、有能耐的人应该是不会错的,清秀少年离家学武去了,我这个没有家,没有亲人又急需学武的人,为什么不也上“玉皇顶”碰碰运气去!

  ▼第二章 泰山投师

  谭秀心中暗想,真要运气好,能学得一身好本领,好能耐。不但今后用不着再为走路担心,而且还可以给老爷子一家三口报仇,自己刚才不还跪在关帝庙神像前立誓要为老爷子一家三口报仇,也求关老爷保佑自己能顺利地找着自己的亲人么。

  再说只是上“玉皇顶”跑一趟,何愁找不着那清秀少年,既能找着那清秀少年,还怕还不了他这块金子么?

  对,就这么办,心中有此一念,他立即把那块金子往怀里一揣,放步行去。

  “泰山”在“泰安县”城北,没出过远门的谭秀这回可尝到了“在家千般好,出门事事难”的滋味。“济南”到“泰安”几百里,他没敢骑马雇车,怀里的一块金子是别人的,包袱里的盘缠有限,是他今后多少日子的吃喝穿住,少一点便少过一天,今后还不知道开什么花,结什么果,他怎么敢乱用,他靠一双腿,走走歇歇,歇歇走走,费了两天一夜工夫才望见那高高的“泰山”。

  到了山下的一个小村子里,天又黑了,总不能摸黑上“泰山”,再说他也实在够疲累的了,没奈何,只有在这小村子里再过一宿了。

  这小村子地处山脚,既偏僻又小,平素根本没人往这儿来,卖吃卖喝的倒有一两家,就是没有供人打尖歇脚的客栈,这可怎么办?

  这小店是个矮矮屋。茅草房子共两间,外头的一间有店面,里头的一间住家,门口挂着一块招牌,那招牌上究竟写的是什么字,是什么号,除了那开店的掌柜外,恐怕没人看得出,没人知道,不过一间矮矮屋,几张桌椅,收拾得倒挺干净。

  谭秀进了门,一个中年胖汉子迎了上来,一边拿手巾在胖脸上、脖子上不住地擦汗,一边哈腰赔笑往里让。这是做生意的本分,店再小,进门的便是主顾。

  谭秀随便拣了一副座头落了座,那中年胖汉子跟过来问道:“这位吃点什么?”

  谭秀抬眼往灶台上一扫,只见笼里热气腾腾的,当下他问道:“是包子还是馒头?”

  那中年胖汉子道:“包子、馒头都有。”

  谭秀道:“给我拿几个包子来好了。”

  那中年胖汉子应了一声问道:“要点什么菜?”

  谭秀微一摇头道:“不要什么菜。”

  那中年胖汉子又问道:“不喝点酒么?”

  谭秀摇头说道:“不了,不会。”

  那中年胖汉子这才转身而去。

  趁着那中年胖汉子掀笼拿包子这机会,谭秀抬眼打量了一下四周,已经有客人在座了,只一位,还坐在角落里。

  那是个既瘦又小的干瘪老头儿,穿一身粗布褂裤,头上扣了顶破帽子,桌上放着根旱烟袋,瞧那张脸只剩下皮包骨,那脸皮皱得跟鸡皮一样,模样又粗,十足地吃粗饭干粗活的乡巴老头儿,卖了一辈子的力气。

  他瞇着一双老眼,手里端着一杯酒,偏着那颗小脑袋,不知在想什么心事,看也没看谭秀一眼。

  矮矮屋本来就黑,这么一个既瘦又小的干瘪老头缩在角落里,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看见他。

  看着,看着,耳边响起那中年胖汉子话声:“这位,包子来了,猪肉、白菜馅儿的,请趁热吃吧。”

  谭秀收回了目光,落在眼前那盘热气腾腾的包子上,天爷,包子的个儿还真大,做的也真不坏,就跟那中年胖汉子的人一样。

  谭秀走了一天的路,是真饿了,拿起一个来咬了一口。

  中年胖汉子忙问道:“怎么样?这位。”

  谭秀“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那中年胖汉子接着说道:“要不要再来几个。”

  谭秀咽下那口包子道:“不忙,等吃完了再说吧,掌柜的,有水没有,给我一碗。”

  那中年胖汉子道:“来个汤怎么样,酸辣汤、蛋花汤……”

  谭秀忙摇头说道:“不了,给我来碗水就行了。”

  中年胖汉子看了他一眼,答应一声走开了。

  也许是谭秀太省太舍不得了,把那干瘪瘦老头儿的目光引了过来,瘦老头儿只看他一眼,一双老眼里电一般地闪过两道亮光,谁要看见准能吓一跳,可惜谭秀只顾着吃包子没看见。

  从这时候起,那瘦老头儿便不时地向着谭秀投过一瞥,不过那双老眼里的亮光已不复再现了。

  中年胖汉子端来了一碗开水,往桌上一放,似乎是有意损谭秀,道:“喝吧,开水多得是,喝完了还有。”

  满满的一大海碗,谁能喝得完?

  谭秀没在意,道:“谢谢你了,掌柜的。”

  中年胖汉子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含混应了一声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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