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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傅夫人接著又道:「至於對無垢,事有本末先後,郭家的燕俠結識她在先,當然,事有本末先後,於情不一定這樣,並不是說郭家燕俠結識她在先,別人就一定得退讓,那還要看無垢情何歸,心誰屬。如今,很明顯,你也不能不承認,不但郭家的燕俠結識她在先,而且無垢她情歸燕俠、心屬郭家。情之一事,最不能勉強,就算你能把她搶過來,那又怎麼樣……」

  傅小翎依然故我。

  傅夫人不禁驚異:「孩子……」

  傅小翎突然開了口,說了話:「您說完了?」

  傅夫人一怔,也暗吁一口氣,心也不免又一痛:「說完了。」

  「您跟爹的不得已,我懂了,可是對無垢,我就是不甘心……」

  傅夫人道:「不甘心又怎麼樣?」

  傅小翎道:「或許這是緣……」

  傅夫人道:「她跟你沒有緣。」

  傅小翎道:「要不就是她欠我的,要不就是我欠她的,不是緣這就是孽……」

  傅夫人神情一震。

  傅小翎道:「誰氣我打我也好,誰罵我沒出息也好,我自己知道,我就是不能沒有她,不然我會死。」

  傅夫人神情再震,進而心神為之震顫,她絕沒想到,她的兒子會中魔這麼深。她相信她的兒子說的是心裏的話,否則他絕不會,也絕不敢當著她這麼說。她忍不住叫道:「小翎……」

  傅小翎木然道:「您說的,您要幫我截住他們。」

  傅夫人道:「小翎,難道我說的話,你一句也沒聽進去?」

  傅小翎道:「聽進去了,都聽進去了,可是我沒有辦法,就是沒有辦法。」

  傅夫人好為難,剛說的那句話,無非是為安慰愛子,只要愛子聽得進她說的那番話,一定會諒解他們這為人父母者的苦衷,尤其是她這個做娘的,只要愛子聽得進她說的那番話,一定會看破看開。哪知……她現在才知道,愛子中魔太深了,正如愛子所說,這或許是孽,不是他欠無垢的,就是無垢欠她的。

  傅夫人她也知道,一個人一旦中魔太深,的的確確無法自拔,不管是誰都一樣,就連古來的大英雄、大豪傑,甚至於就連神仙也難免。一旦這一關無法看破,鬱結於心,越結越大,到最後不免含恨而歿,絕難瞑目。她知道,她絕對知道。她也絕對知道,愛子不是危言聳聽,不是嚇她。怎麼辦?一個是郭家的燕俠,一個是她的愛子,她的親骨肉,她能怎麼辦,她該怎麼辦?旁的事,包括以往她碰到的任何事,只因為早年她久郭家的那份情,她都可以,也都該遷就郭家,維護燕俠。

  而現在一旦面臨生與死,她可能失去這個兒子的抉擇,她就不能不猶豫,不能不有所抉擇了。儘管,這一刻她心痛如刀割,甚至於錐心刺骨。她猶豫,只是在心裏猶豫,表面上看,縱有猶豫,不過是一瞬間事,然後,她點了頭,天知道,她這個頭點得有多艱難,她道:「好,咱們走!」

  她只說了這麼四個字,只這四個字,可是表情一直木然的傅小翎,臉上突然泛起了抽搐,赤紅的雙目之中,也突然湧現了淚光,望著傅夫人,雙唇翕動,似乎想說什麼,可是似乎又說不出口。

  母子連心,傅夫人知道愛子想說什麼,她心裏又一陣震顫,又一陣痛:「不要說什麼了,你知道娘的心就好,走吧!」

  傅小翎沒再說什麼,或許,他想說的,因為心裏的激動,根本就無法說出口。母子倆走了,傅夫人伸皓腕,拉著愛子的手,兩個身影,很快的消失不見了。

  母子倆的身影剛消失不見,這個地方,也就是母子倆適才站立處,如飛射落五條人影,赫然是傅侯跟四護衛。

  傅侯的臉色煞白,白得怕人,鳳目赤紅,紅得也怕人,前後沒有多少工夫,也沒有怎麼動手拼鬥,可是這時候看,他似乎神情疲乏,虛弱很多。儘管如此,他眉宇間煞威,一雙鳳目,冷電似的威棱,依然懾人,依然能寒人膽。

  四護衛往地上看了一眼,然後恭謹躬身:「稟侯爺,夫人跟貝子爺,剛才在這兒。」

  只聽傅侯低沉一句:「走!」

  一聲「走」,一前四後五條人影又自騰空而起,向著傅夫人跟傅小翎母子倆逝去方向,飛射而去。

  ▼第二十章

  燕俠既帶著無垢走,自然是要回「南海」!

  從「北京城」回「南海」,有兩種走法,一是先趕早,到了「廣東」再上船;一是走水路,那就是得盡快早上船。

  先趕旱,這條旱路還好追趕。要是走水路,盡早上船,從「天津衛」往下,可以躺的地方太多了,那就未必好追,好找了。

  燕俠要走的,是水路。

  他倒不是怕什麼,而是他覺得陸路沒什麼可看的,此刻心情愉快,神采飛揚,他要帶無垢早一點飽覽海上風光!

  他走的是「天津衛」,要上船出海,沒有一個地方比「天津衛」更近的了。雖然,「天津船幫」早有當年已經撤入海上了,但是郭家在每一個水旱碼頭都留得有人、有船。「南海」郭家縱橫七海,郭家主人又胸懷大志,每個水旱碼頭沒人沒船還行?

  「天津衛」離「北京城」不過兩百四十里,以燕俠跟無垢的腳程,不過頓飯工夫,「天津衛」也就在望了。也就在這「天津衛」在望的時候,燕俠跟無垢還看見了別的,什麼別的?人!看見人有什麼稀罕,官道不是人煙罕至的地方,哪兒看不見人?但是,人與人不同。這麼長一條官道,空蕩、寂靜,目力所及,看不見行人,這本就有點不尋常。

  而就在這不尋常的情形下,官道上並肩站著兩個人,只兩個人,兩個黑衣人,佩著長劍的黑衣人。

  大內秘密侍衛,「血滴子」!燕俠從沒有把「血滴子」看在眼裏過,可是此刻看見「血滴子」他不能不震動!他知道了,傅侯那邊是一回事,大內那邊又是一回事,也就是說,傅侯那方面,或許已經罷手了,但是大內那方面還沒有罷手。

  當然,那也可能是雙管齊下,互為呼應,不管怎麼說,他跟無垢還沒有脫離被緝捕,是不會錯的。同時,他也知道,看見的,官道上只有這麼兩個,其實絕不可能只有這麼兩個。對付他郭燕俠,只這麼兩個「血滴子」是絕不夠的!他怎麼辦?繞著躲了?郭家沒有躲這一說!何況繞道並不一定躲得過!他猶豫都沒猶豫,腳下也沒頓一頓,逕直向前走去。

  當然,他看見了站在官道上的兩個「血滴子」,無垢也看見了,只聽無垢輕聲叫道:「你……」

  這一聲,不知道是提醒燕俠,還是阻攔燕俠。

  無垢沒再說話,她性情柔順,既打算作郭家婦,當然是該聽夫婿的,另一方面也是因為認識的日子雖不長,相聚更少,但是她瞭解燕俠,甚至於瞭解每一個郭家人。在不該退讓的時候,郭家人是絕不會退讓的。

  很顯然的,兩個佩劍黑衣人這時候也看見了燕俠跟無垢,並沒有怕他們看見,他們焉有看不見的道理?

  只見兩個佩黑衣人目光一凝,冷電也似四道投射過來,只一眼,臉色微變,雙雙騰身疾掠,一個起落射落在面前丈餘處,左邊那名立揚斷喝:「站住!」

  燕俠跟無垢停住了。

  左邊一個佩劍黑衣人立又說道:「大內侍衛,奉命緝捕一男一女,你們姓什麼叫什麼,從哪兒來,往哪兒去?」

  燕俠淡然道:「不用麻煩了,我就是郭燕俠,她就是無垢。」

  兩名佩劍黑衣人目中冷電暴射,錚然一聲,兩把長劍齊出鞘,與此同時,左邊十餘丈外一片樹林裏,四條矯捷人影破林而出,飛掠而至。

  又是四名黑衣人。

  先前發話那名佩劍黑衣人長劍一指燕俠、無垢,道:「他們就是上諭緝捕的欽犯。」

  錚然連聲,剛到的四名佩劍黑衣人長劍也出了鞘。

  先前發話那名佩劍黑衣人道:「你們是束手就擒,還是要我們動手?」

  燕俠淡然道:「郭家不沒有束手就擒的人。」

  六名佩劍黑衣人劍齊舉,就要出手。

  燕俠抬手一攔道:「等一等,我話還沒有說完呢!」

  先前發話那名佩劍黑衣人冷叱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燕俠道:「你們是傅侯的人,還是紀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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