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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姑娘冷香臉上變了色。燕俠看在眼裏,不免詫異,想問,可是這時候步履聲已到堂門口,他忍了下去。

  堂屋裏帶笑進來個人,一個穿著挺不錯的中年漢子,長得也挺體面,只可惜,一張臉過於白了些,白得有點「奸白臉」的味道。

  他一見燕俠微一怔,繼而倏然而笑:「喲!有客人在座呀……」

  白回回、姑娘冷香似乎都不愛答理。

  白回回不愛答理是不愛理,倒還沒怎麼樣,可是姑娘冷香就不同了,臉色一沉,轉身就要進耳房。

  來的這個白臉漢子似乎是練家子,手腳還不慢,一聲:「哎,姑娘,別走哇!」

  伸手就要去拉姑娘。

  白回回那裏輕咳一聲:「金爺!」

  這聲叫,使得白臉漢子手上頓了頓,就這麼一頓工夫,姑娘冷香也帶著一陣風進了耳房,所能看見的,只是門簾兒飄蕩。

  他有點尷尬地一笑:「這哪是侍客之道嘛。」

  白回回臉上沒一點表情:「小孩子不懂事,金爺多擔待、多包涵。」

  白臉漢子又一笑,笑得有點曖昧:「白老哥你好說,眼看就要嫁人姑娘了,還能算小孩兒麼?」

  白回回雙眉微聳,要說話。

  白臉漢子一擺手,又笑了:「開玩笑了,白老哥別介意,玩笑是玩笑,正經歸正經,兄弟我前些日子提的那檔子事兒怎麼樣了,兄弟我今兒個就是來聽個信兒的,白老哥你是怎麼個說法呀?」

  敢情他根本沒把別人放在眼裏,這兒明明另坐著一個,他連問也沒問,甚至連招呼也不打一個。

  正好,白回回也因為他根本不配認識郭家大少,所以也沒主動張羅引見,他真要是問起來,倒不好給他引見了。

  他這裏話聲方落,白回回那裏還沒有說話。「呼」地一聲,布簾飛揚半天空,姑娘冷香帶著一陣風又衝了出來,白著臉,冷意懍人,話聲就像冬天裏颳的西北風,冷意能透進了骨頭裏去:「你問的是前些日子提的那檔子事兒?」

  白臉漢子絕想不到姑娘會又從耳房裏出來,起先不知道姑娘要幹什麼,嚇得退了一步,等弄清楚姑娘並沒有怎麼樣時,他定過了神:「是啊!」

  「你今兒個來聽信的?」

  「不錯!」

  「別問我爹,我告訴你,你把我的話帶回去,叫他別做夢,趁早死了這條心。」

  白臉漢子臉色一變:「這就算我聽的信兒?」

  姑娘點了頭:「不錯!」

  「不後悔?」

  「姑娘我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後悔。」

  白臉漢子笑了笑,笑得勉強:「或許那天我沒把話清楚,在這座北京城裏,人家不但是有頭有臉,而且是大有來頭,只要你們願意,白老哥兒後半輩子就不用愁了,到那時候吃香的、喝辣的,還用開這館子麼?這可是別人求都求不到的,過了這個村兒,就沒這個店兒了……」

  姑娘冰冷一笑:「這些話上回你已經說過了,今天說得更清楚,他有頭有臉有來頭,是他祖上積德,是他的,我們姓白的福小命薄,消受不起,也還能不稀罕,讓他給別人去吧!」

  白臉漢子兩眼盯上了姑娘,又笑了,笑得邪惡,還帶著冷意:「不得了,了不得,瞧不出姑娘你不但有膽有識,還挺有志氣,我說別是因為家裏來個俊俏小白臉的客人吧?」

  姑娘勃然色變,氣得瞪圓了跟,鼓起腮幫子剛要說話。

  燕俠站了起來,不理他不要緊,他可不願意聽這種話,他的話搶在了姑娘前頭:「我既沒招你也沒惹你,你這麼說話,是不是就不對了?」

  他不說話還好,他這一說話,白臉漢子從姑娘那兒受的,一股腦兒全發洩在他身上了,一陣冷怒之笑,神色兇惡猙獰:「少跟你金爺來這一套,光棍兒眼裏揉不進一粒砂子,你金爺是個幹什麼的,什麼沒見過,跟你這麼說話還算便宜,真惱了你金爺,今兒個就要揍人!」

  一聽這話,白回回按捺不住了,姑娘也既驚更氣,父女倆就要雙雙上前。

  燕俠一點兒了不在乎,他還會怕挨揍?抬手一攔白回回跟姑娘父女,笑吟吟的望著白臉漢子:「揍人?要不要試試,看咱們誰鼻青臉腫離開白家?」

  真是,應該看看。

  白回回跟姑娘父女倆都不動了。

  白臉漢子臉色大變,兩眼兇光一閃點了頭:「好,這可是你說的,不能怪我不看主人的面子。」

  他挺性急,還是說來就來,話聲一落,猱身跨步,一閃欺到,當胸就是一拳。身手不慢,這一拳也頗有幾斤力道,足證是個不含糊的練家子,難怪他挺橫,惱了就要揍人。可惜,他碰上的是郭家大少爺,燕俠!

  燕俠很從容,也很輕鬆,很泰然,他上頭一抬手,下面一伸腿,一抬手,輕易地抓住了白臉漢子的腕脈上,一伸腿,正掃在白臉漢子的膝彎上。只聽白面漢子一聲悶哼,隨即砰然一聲,他竟然跪下了,直挺挺的跪在燕俠面前。

  燕俠道:「別客氣,我不敢當,走好,不送了。」

  他抬了手,抬的是抓住白臉漢子手腕的那隻手。白臉漢子真聽話,可是不是走,是飛,整個人離地飛出了堂屋,砰然一聲摔在了院子裏,摔個四仰八叉。

  姑娘忍不住脫口叫了一聲「好!」

  幸虧白臉漢子身子骨挺結實,不站得起來,接說,他翻身站起,應該衝進堂屋想法子找回來。可是他沒有,許是這一試,試出自己差人太多,既知道差人太多,他不挺要面子,惡狠狠地往堂屋裏一指:「好!小子,你敢打你金爺,我不怕你跑,跑得了和尚還不了廟,就是廟都搬了,金爺也不愁找不著!」他轉身走了,身不歪,腿不瘸,痛不痛只有他自己知道。

  姑娘樂了,笑得跟朵花兒似的,怒放的花兒,不直拍手:「好,大少打得好,為什麼不狠狠揍他一頓?」

  燕俠笑笑道:「姑娘別冤枉我,我可沒打他。」還真是,燕俠打他了麼?

  姑娘更樂,笑得粉頰都泛了紅,一雙眼波就緊盯著燕俠了。

  白回回也笑了,笑著哈腰抬手:「大少請坐,別讓他掃了咱們的興,涼了丫頭給大少沏的好茶。」

  落了座,燕俠頭一件事就是捧起茶杯來喝一口,還好,不涼。

  姑娘上前一步:「涼了?」

  燕俠道:「沒有。」

  姑娘又上前半步:「我再給您換一杯。」

  燕俠忙著:「不用,還好著呢,多可惜。」

  姑娘作了罷,腳下可沒再退回去。

  不知道燕俠有沒有覺察,他轉望了白回回:「白大爺,我能不能知道一下,是怎麼回事?」

  白回回道:「瞧您說的,還有什麼不能讓您知道的?是這麼回事兒……」

  白回回說了,他是這麼說的,前些日子有幾個爺們兒上他這兒來吃喝,本來他是一向不許姑娘往前頭去的,可巧那天有事兒出去了一下,可巧也就讓那幾個爺們兒瞧見了姑娘。當時他們倒沒怎麼樣,第二天,這個姓金的一個人來了,倒是開門見山,單刀直入,他說他一個朋友,也就是那天來的那幾個裏頭的一個,瞧上了姑娘,想結這門親,央他拉線說合,又說他那個朋友家大業大來頭大,只結了這門親,準保一輩子享不盡的福。按說,一家有女家家求,這是好事。

  這裏有閨女,也不能不讓人上門說親,真要是沒有來說,那才是糟。可是姑娘說了:「那天來的那幾個,不管是哪一個,她都瞧不上眼,而且到現在也不知道姓金的指的是哪一個,只知道姓金的本人是京城地面兒的一個混混,人頭很熟,交遊頗廣,平日靠這些人討生活,混得挺不錯。姑娘說得好,混混的朋友,跟混混為伍的,不能是什麼好東西?不是紈絝子弟,就準是敗家子兒……」

  白回回說完了,燕俠也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他沒說什麼。姑娘一雙眼緊盯著他,可就說了話:「大少頭一回來,椅子還沒坐熱呢,就給大少惹了這麻煩……」

  按理,彼此淵源不淺,夠這個份兒,姑娘用不著說這種客套話。

  其實姑娘有心眼兒,她想試試燕俠心裏怎麼想,是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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