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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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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鳳樓又遲疑了一下:「我很難啟齒,但是情勢逼人,我又不能不說,你……你能不能離開『獨山湖』?看在鳳姑姑分上。」 郭燕俠仍然很平靜,因為他早想到了,鳳姑姑的「明示」,一定是這,因為鳳姑姑不能讓傅侯,也就是她的夫婿空手折回去,如果讓她的夫婿空手折回去,那就等於讓現在這位皇上退讓,那是不可能的。 傅家還不敢抗這個旨,因為要對付的是「南海」郭家,她也知道,倘使傅家抗了這道旨,那會是什麼樣的後果,所以相權之下,她只好讓郭家人退讓了。 郭燕俠還沒有說話。 紅菱忍不住了,道:「姐姐,我本該插嘴,可是……」 胡鳳樓沒讓她說,道:「妹妹,你以為我不知道不妥,你以為我願意這樣?可是,妹妹,你為我想想,不這樣,我又能怎麼辦?」 紅菱不用想,也知道這位曾經是她主人的姐姐,情非得已。跟胡鳳樓,她沒有再說什麼,她冷然轉望楚翠:「現在你該明白自己做了什麼了,也該明白後果的嚴重了,你是不是該死?」 胡鳳樓臉上掠過了一絲痛苦神色,道:「妹妹,別怪孩子,要怪怪上一代,上一代種下的因,別讓女兒輩來承擔這個果。」 紅菱沒再說話。 楚翠低下了頭,一顆烏雲螓著垂得很低。 胡鳳樓轉望郭燕俠,一雙鳳目中所流露的神色,令人難以言喻,也令人不忍拒絕。 但是,郭燕俠卻是這樣的答覆:「鳳姑姑,您要原諒,燕俠不能走。」 胡鳳樓道:「燕俠,鳳姑姑可以跟你擔保,我負責讓魚殼跟呂家的後人,平安離開。」 在胡鳳樓來說,以她如今的身分地位來說,這已經很不容易,很不容易了。 而郭燕俠揚了雙眉:「鳳姑姑,燕俠斗膽,魚殼屬於『獨山湖』,『獨山湖』屬於魚殼。幾十年來,想到魚殼就想到『獨山湖』,想到『獨山湖』也就想到魚殼,他們等於是牢不可分的一體,為什麼現在離開『獨山湖』的,要是魚殼?」 胡鳳樓道:「燕俠,我懂你的意思,因為另一方面,是當今的皇上……要在以前,鳳姑姑的想法跟你一樣,或許比你還要激烈,可是現在,鳳姑姑就不能不『在官言官』了。」 說著話,神色之中流露著不少悲哀,不少無奈。 郭燕俠揚起的一雙眉梢落了下去。他道:「鳳姑姑,真說起來,燕俠並不怎麼擔心魚殼跟呂家後人,因為燕俠相信,只要『獨山』『微山』兩個湖的水不乾,憑紀剛那些人,還奈何不了他們。」 胡鳳樓道:「那你是……」 郭燕俠道:「鳳姑姑,如果來的不是傅侯,如果燕俠不姓郭,燕俠一定走,而且馬上走。」 胡鳳樓臉色一變,道:「燕俠,你……」 郭燕俠道:「鳳姑姑,郭家人已經退讓過一次了,您怎麼能讓郭家人再退讓?」 胡鳳樓臉色大變,身軀起了顫抖,一時沒說話來。 紅菱又忍不住了,道:「燕俠,鳳姑姑也是為了你。」 郭燕俠又揚起了一雙眉梢,道:「菱姑姑,燕俠知道,但是,這一次,郭家人寧願埋骨『獨山湖』,或者是讓你抬著離開『獨山湖』。」 紅菱猛一驚,失聲道:「燕俠……」 郭燕俠神情一肅,一撩衣衫,單膝點地,跪了下去:「燕俠對的是事,不是對人,您兩位千萬原諒。」 他一拜而起,就勢騰身,飛射而去。 紅菱抬手想叫,都沒來得及,她不忍地轉望胡鳳樓:「姐姐……」 胡鳳樓顫聲道:「我不怪他,我不能怪他,他說得對,當年,郭家人已經作了最大的讓步,最痛苦的讓步,廿年後的今天,我實在不該再讓郭家人讓步了。」 紅菱道:「那……」 胡鳳樓道:「現在我不知道,我只能說,再想辦法吧!」 紅菱為之默然。 如今,她還能說什麼?她既不願見胡鳳樓為難,也不忍讓郭家人再讓步,她處於兩難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所以她沉默了。 只聽胡鳳樓道:「妹妹,要走你們就走吧。」 紅菱遲疑了一下,道:「姐姐,我不走了。」 她原先要走,只是為了帶走楚翠,如今楚翠既已被胡鳳樓留下,處在這種情勢下,對胡鳳樓也好,對郭燕這個郭家人也好,她實在該盡她一份心力,至少,必要的時候她可以作個緩衝,作個斡旋,所以她寧願不走了。 胡鳳樓微一怔:「妹妹……」 紅菱道:「姐姐,在這種情勢下,我該留下,但是請姐姐答應我,我只是為胡家,為姐姐留下,也是為郭家,為燕俠留下,別的不為任何人!」 胡鳳樓一陣激動,鳳目湧現淚光:「我知道,妹妹,我答應。」 *** 一行四人回到了那座廟裏,就這麼會兒工夫,紀剛已命人收拾了兩間禪房,他自己不但讓出了那二間,甚至搬出了後院。 收拾的兩間,是供傅侯伉儷跟翎貝子的,他沒想到紅菱母女會折回來,可是後院能用的禪房已經沒有了,只她把他原來想住的偏殿一間小屋也讓了出來。 忙了一陣之後,又歸於寂靜,傅侯遠來,需要歇息。傅侯要歇息,誰也不便打擾,表面上看,是大家暫時都歇息了。 紀剛他們,紅菱母女是真歇息了。 魚殼跟呂家後人到現在不見蹤影,郭家人方面,奉密旨掛帥的是傅侯,傅侯還沒有採取行動,紀剛當然不敢輕舉妄動,只有跟幾天來一樣,仍然是按兵不動。 所以紀剛是真歇息了,不但真歇息了,而且歇息得很踏實,因為就對無垢這件事來說,已經不必再擔心那位翎貝子了。 至於紅菱母女,紅菱所以要留下來,為的只是郭、胡兩家,如今還沒有任何動靜,當然她也不必採取任何動靜。 而說歇息,並沒有,也不能真歇息的,只有傅小翎跟傅侯夫婦。 傅小翎直在他住的那間禪房裏走回走動,他急得跟什麼似的,他恨不得插翅飛出去找無垢,可是他不敢,只因為他母親在這兒,他不怕他那位「神力威侯」的爹,可就怕他這位娘。 衝著他這位母親,他已經從頭涼到了腳,自知是一點希望也沒有了,可是他不甘心,他已經在父親那邊下了工夫,也知道爹娘正在另一間禪房裏談這件事,就不知道後果會是個什麼樣的,他怎麼能不著急,又怎麼能歇? 至於傅侯跟傅夫人那方面,誠如傅小翎所料,是正在談論事,但是談的不只是他的事,因為就傅夫人來說,他的事一點也不重要,甚至於一點談的必要都沒有。 傅侯伉儷談的是…… 傅侯問:「怎麼樣,是楚翠嗎?」 胡鳳樓道:「是她,沒有!」 傅侯一笑:「這孩子真……」真什麼?他沒說出來,接著又道:「紅菱不該怪她!」 胡鳳樓淡然道:「那是你的看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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