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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郭燕俠掌中柳枝下垂,一動沒動,可是他那昂然卓立的威態,卻是相當懾人。

  突然,中等身材老者一聲暴喝,劃破沉寂,長劍一抖,匹練疾捲。

  另外九把長劍同時抖動,只見十道森寒逼人的光華,怒龍般矯捷舒捲,襲向了廣場中央的郭燕俠。

  郭燕俠仍然紋風不動,豈得劍氣沾衣,他身軀忽作疾旋,疾旋之中,柳枝揮出。

  一陣錚然連聲,森寒光華倏斂,那十個,垂劍疾退!

  郭燕俠沒有追擊,收回柳枝,抱在胸前,淡然道:「你們可以自問,有沒有把握在我掌中這段柳枝之下走完十招!」

  那十個,臉色凝重,沒一個說話。

  中等身材老者高舉長劍,腳下橫移。

  另九個,立即同一動作。

  十個人,開始圍著郭燕俠繞行游走。

  郭燕俠唇邊浮現一絲輕冷笑意,沒再說話,也卓立不動!

  身後的五個,繞到了前頭,不是五個老者,而是五個中年灰衣人。

  顯然,那是「嶗山派」第二代弟子。

  繞行遊走之勢由徐而疾,越來越快,最後快得成了一圈灰影光帶。

  灰影是人,光帶是劍。

  郭燕俠仍然懷抱柳枝凝立,一動不動,但是他那一雙鳳目,仍凝視著前方,一眨不眨。

  驀地,輕叱震耳,光帶忽折,一道光華橫裏疾射。

  這道橫裏疾射的光華,來自正前方。

  郭燕俠仍沒動。

  緊接著,光帶不斷,光華大盛,匯成一片光幕,森寒逼人,當頭罩下。

  郭燕俠動了,單臂一伸,柳枝高舉,振腕迴旋,只見柳枝幻為無數,分向光幕之中點去。

  再次錚然連聲,光幕又自斂去,那十個,抱劍於胸,滿臉驚愕神色。

  郭燕俠淡然道:「這應該算是第二招了。」

  他話聲方落,那十個之中厲喝暴起,十把長劍挾雷霆之勢,萬鈞之威,分別捲到。

  郭燕俠一聲輕笑,柳枝揮出,閃身迎上。

  只見,一條人影閃電交錯,一道道光華倏忽隱現。

  高手過招,迅速如電,何況在場都是高手裏的高手。

  轉眼七招過去,加上前兩招,已是九招。

  突然一條頎長人影破空拔起,半空中傳來的是郭燕俠的震聲朗喝:「道士們,握緊了掌中長劍!」

  喝聲之中,頎長人影忽折而下,人影前一片灰影,隱隱挾帶風雷之聲,從空而降。

  那十個,睹狀聞聲,不由大驚,情知逃不這威力無匹的最後一招,就待收劍抽身。

  就在這時候,一聲微帶冷意,但卻無損無限嬌美的輕喝劃空傳到:「你,住手!」

  喝聲來的是時候。

  但仍嫌慢了一點。

  錚然連聲之中,悶哼迭起,十道光華如騰雲之龍,破空飛去,那十個,踉蹌暴退三數尺,才拿樁站穩,為之心膽欲裂,愣立當地。

  郭燕俠隨勢飄落,輕靈瀟灑,不帶一絲兒火氣,柳枝抱在胸前,目光也投向別處。

  別處,是那聲微帶冷意,無損無限甜美的輕喝傳來處!

  輕喝傳來處,在一家民宅門口,那兒,站著一個身穿白衣的人兒。

  從頭到腳一身白,白得聖潔、高雅、白得清秀、脫俗,白得不帶人間煙火氣。

  白衣人兒,她國色天香,風華絕代,她玉骨冰肌,清麗絕倫。

  郭燕俠看得不由一呆,呆的是白衣人兒的美,也呆的是白衣人兒似曾相識。

  就在他這一呆的當兒,白衣人兒說了話,話聲仍是無限甜美,但比剛才那聲嬌喝,又多了一份輕柔:「您十位請!」

  她十個,如大夢初醒,定過了神,半句話沒說,空著廿雙手各自騰起,如飛而去。

  只聽白衣人兒又道:「我想跟你談談。」

  郭燕俠也定過了神,鳳目凝注,道:「談比廝殺拼鬥好,我樂於奉陪。」

  白衣人兒顏色清冷,話聲一如顏色:「那麼,請過來坐!」

  郭燕俠道:「敬遵芳諭。」

  一扔柳枝,瀟灑邁步。

  白衣人兒轉身進了那家民宅。

  郭燕俠沒有一點猶豫,跟了進去。

  漁村人家,房舍簡陋,住家一明兩暗,進門處即是廳堂,一張方桌,四條長板凳,如此而已。

  白衣人兒輕抬皓腕,欺雪賽霜一般,柔荑修長,玉指晶瑩,宛若無骨:「請坐!」

  白衣人兒隔桌而坐,冷望郭燕俠:「你很狂傲,也很自負!」

  郭燕俠淡然道:「有點,不過我這狂傲、自負,由來因人而異。」

  白衣人兒道:「你也很會說話。」

  郭燕俠道:「不敢,倒也差強人意。」

  白衣人兒黛眉一剔,嬌靨上冷意立濃:「你簡直可惡!」

  郭燕俠咧嘴一笑,牙白得讓人心跳,這一笑才真可惡:「是麼?姑娘。」

  白衣人兒很快的垂下了目光,嬌靨上冰意稍退,話聲也輕了些:「所以你非管這個閒事不可?」

  郭燕俠笑意微斂:「姑娘,這不是閒事,這件事最正經、最嚴肅不過。」

  白衣人兒道:「你跟呂、魚兩家,什麼淵源?」

  郭燕俠道:「姑娘何不乾脆問我,是不是『漢留』?」

  白衣人兒道:「我正是這意思。」

  郭燕俠神情微肅:「說淵源沒什麼淵源,說沒什麼淵源,倒也有淵源,你我跟呂、魚兩家都有淵源。」

  白衣人兒臉色微變,抬起了一雙美目,深深一眼:「你真是很會說話……」

  郭燕俠道:「這無關會不會說話,姑娘請自問,我說的是不是實情?」

  白衣人兒未置是否,道:「你既然懂我的意思,等於還沒有答我問話。」

  郭燕俠道:「我不是『漢留』,但是我不能不承認,我是漢族世胄、先明遺民。」

  白衣人兒道:「你這是罵人不帶髒字兒。」

  郭燕俠道:「人各有志,那我不敢,也沒有這個必要。」

  白衣人兒臉色又變了一下:「你就是為這個理由,來管這個閒事?」

  「管閒事的理由很多,可以自編,總會沾上一點邊,可是這件事不是閒事……」

  「所以理由只有一個?」

  「一個也好,很多也好,只要該管,有一個也就夠了。」

  「非管不可?」

  「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想出能讓我不管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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