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獨孤紅 > 無玷玉龍續 | 上页 下页 |
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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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泰山雖高,不如東海嶗山。 嶗山,是山東一座名山,峰巒疊翠,氣象萬千,山林蓊鬱,風景奇秀,山巔多奇松異石,海氣參天,雲霧變幻,不一而足。 整座嶗山,以地勢雄偉而論,首推「南天門」,為嶗山之最高峻處。此地群山環抱,青霞掩蓋,山峰聳拔奇削,上插雲霄,下臨滄海,故名「天門」。巖石上刻有長青真人丘處機的書「南天門」三字,筆力極為雄渾勁道。 如今,東方一線處,剛泛魚肚之色,白光一帶,亮映海天。就在這「嶗山」最險處的「南天門」,下臨滄海,峭壁萬丈的斷崖之上,席地盤坐著一個人。 在這「南天門」上雲霧迷濛的時候看他,只見他穿的是件海青長袍,外罩著一件黑色團花、暗紅底的馬褂,一條既粗又黑的髮辮,繞在脖子上。 長袍馬褂不寬不窄正合身,罩在他那頎長的身軀上,顯得他秀逸挺拔兼而有之,相當不俗。 他是不該是個俗人物,我看他面前還放著一個葫蘆型,玲瓏小巧,其白如雪的細瓷酒瓶;一個晶瑩剔透,跟酒瓶一般雪白的小酒杯。 似這般時候,這種地方,一個人能席地盤膝,下臨萬丈,面對海天,在這處獨酌淺飲,誰能說是個俗人物,誰又敢說他是個俗人物。 也就這麼會兒工夫,東方海天一線處,突然冒起萬道金光,激射蒼穹,原本如洗的碧空,深藍的滄海,霎時一片耀眼金黃,連這「南天門」聳拔奇削、上插去霄的絕峰,也披上了一襲金裝。 眼看,那海天一線處就要湧起金輪。 就在這時候,一個略嫌冰冷,但卻不失甜美的話聲,劃破這「南天門」的靜寂,倏然傳到:「什麼人擅登『南天門』禁地?」 年輕人面對那海天一線處一動不動,道:「芳駕可否容我稍待再行答話?」 只聽那冰冷而不失甜美的話聲道:「嶗山規法森嚴,禁地豈容人擅登,我要你立即答我問話。」 年輕人一嘆而起,道:「芳駕不該這麼俗,奈何煮鶴焚琴,忒煞風景!」 他隨話轉身,轉過身來,一眼就看見了說話人,這一眼看得他不由一怔。 他不由一怔,那說話人也為之微一怔,不但是為之微一怔,而且,一雙美目之中還為之飛閃異采。 年輕人長得好俊、秀俊逸、也很挺拔,看年紀頂多廿來歲。既稱俊逸,那當然是說長得好,可是他最好看,也最能讓人心跳的,還是他那兩道斜飛入鬢的長眉,跟一對眼角兒微挑的丹鳳眼。 或許,就是這兩道斜飛入鬢的長眉,跟這一雙眼角兒微挑的丹鳳眼,使得說話的人兒微一怔,一雙美目之中還為之飛閃異采。 說話人兒,話聲既冰冷不失甜美,既然被年輕人稱做「芳駕」,她當然還是個女子。沒錯,說話人兒確是個女子,不但是個女子,還是個峨冠道袍的道姑,很美的一個道姑。 美道姑年紀也不大,跟年輕人一樣,頂多也廿多歲,恐怕還要比年輕人兒大點兒。她不但美,還美得艷,肌膚凝脂,欺雪賽霜,有著一張吹彈欲破的芙蓉面,偏也有著一雙鳳目,眉梢兒微挑的遠山眉。 普天下的道姑不少,但是像這麼美,美裏帶艷的三清女弟子卻不多見。 不管是誰,看見都難免一怔;不管是誰,恐怕定過神來都會暗嘆一聲可惜。 就因為這年輕人看得一怔,就不知道他會不會暗嘆可惜,因為他還沒有定過神來。 先定過神來的是美道姑,剛一定神,他嬌靨上立即籠罩起寒霜,高高揚起了那一雙遠山眉,話聲依舊冰冷,但也仍然不失甜美:「你怎麼說?誰忒煞風景?」 就在這一轉眼工夫間,海天一線處,紅日已整輪湧起,旭光萬道,遍照大地,「南天門」的迷騰雲霧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年輕人回望遙指,不由跺腳:「我大老遠地跑上『嶗山』來觀賞日出奇景,從昨兒個半夜一直等到如今,如今卻因為芳駕登臨『南天門』,一點兒也不肯寬容,害得我失之交臂,這還不算忒煞風景?」 美道姑道:「你大概也很自命不俗!」 年輕人道:「那我不敢,至少我不會這麼煞風景,就算是午門砍腦袋,也不會不容人喊個刀下留人吧。」 美道姑冷笑道:「簡直強詞奪理,你知道不知道這『南天門』是『嶗山派』的禁地?」 年輕人道:「我不知道,我哪兒知道啊!『嶗山派』又沒在哪兒豎塊牌、立個牌什麼兒的──」 美道姑冷笑截口:「說得好,嶗山周遭百里,甚至於江湖上、武林中,沒有人不知道『南天門』是『嶗山派』的禁地……」 年輕人也截了口:「可是我既不是江湖人,也跟武林沾不上邊兒,芳駕看我哪點兒像?再說這也是我頭一回到『嶗山』來……」 美道姑又冷笑截口:「剛才強詞奪理,現在巧言狡辯,不是哪家不知天高地厚的紈絝子,就是市井之上惹人厭惡的無賴……」 年輕人忙道:「芳駕怎麼罵人?」 美道姑道:「你自找的,要是沒有一點還算不錯的武功,你絕不可能瞞過『嶗山派』『玉清』、『太清』、『上清』三宮的嚴密警衛,到達這『南大門』禁地。你仗著一身還算不錯的武學,欺『嶗山派』無人,一旦被人發現,不但沒有一點兒悔意,賠罪求饒,反而強詞奪理、巧言狡辯,罵你還算是便宜。」 年輕人呆了一呆道:「芳駕好厲害!長這麼大,我還沒碰見過這麼厲害的三清弟子出家人……」 美道姑道:「就是因為你從來沒碰見過厲害的,所以才慣得你這麼目中無人,今天總算讓你碰見一個。」 年輕人道:「三清弟子,清靜無為,與世無爭,就算是『北京城』的『白雲觀』,也沒這麼大規矩,一旦誤闖,也沒這麼大罪過。」 美道姑冷笑道:「我說你怎麼被慣得不知天高地厚,目中無人,原來你是『北京城』裏那個大門大戶的,我沒看錯,你確是個紈絝子……」 年輕人道:「芳駕最好別自作聰明硬給我安,我還沒那麼大福分好麼好命。」 美道姑道:「這麼說是我高看了你,你是個市井之上惹人厭惡的無賴。」 年輕人道:「芳駕還真又高看了我,市井無賴,混吃混喝,白要自拿,這邊兒擄掠時捲袖動刀,轉過身又能打拱作揖,甚至於雙膝落地賠笑臉,欺軟怕硬,沒一點血性,沒一點骨氣,我還真沒那能耐。」 美道姑聽得嬌靨上寒霜濃了三分,又高揚了一雙遠山眉:「我跟你說的是正經,你敢跟我嬉皮笑臉,油嘴滑舌!」 年輕人道:「三清弟子出家人,一見面就罵人,而且還得理不饒人,如果這叫正經,那麼三清教裏的部部經典,又算是什麼?」 美道姑美目猛睜,寒芒倏現,冷喝道:「你……」 剛一聲「你」,年輕人似有所覺,轉眼他望;美道姑則臉色一變道:「一見面就罵人是你自找,我更不願落個得理不饒人,你快走,馬上離開『南天門』。」 年輕人沒動,道:「謝謝芳駕的好意,可是恐怕來不及了。」 他這裏話聲方落,衣袂飄飄,人影疾閃,「南天門」上登上兩個中年道士:一個膚色黝黑,虎目鋼髯;一個瘦削猥瑣,稀疏疏的幾根山羊鬍,長得大馬猿也似的! 美道姑一驚定神,低頭稽首:「見過兩位師兄。」 兩個中年道士一怔,繼而臉色大變,瘦削猥瑣的那名泛怒而笑:「好哇!你好大膽,已經被囚禁在『南天門』禁地,還敢不守清規,跟人私會。」 年輕人聽得一怔! 美道姑猛抬頭:「師兄……」 膚色黝黑的那名沉喝道:「住口,人贓俱獲,你還有什麼話說,還不到『上清宮』去自領門規。」 美道姑居然沒再說一句話,頭一低,再稽首,轉身要走。 年輕人忙道:「等一等,這個誤會大了……」 美道姑腳下一頓! 膚色黝黑的中年道士大喝道:「你敢不聽,還不快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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