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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傅侯心里一惊,就待叱责,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傅夫人是气透了这个儿子,“唰”地一个嘴巴又抽了过去,戟指傅小翎,厉声道:“你给我住嘴,你放心,我只是说这个理,我欠下的债,还不会让你来还,我从来就没有这么指望过,我还不是那样的母亲。你现在长大了,羽毛丰满了,翅膀硬了,敢跟你的娘要应该、要公平了。告诉你,你是做梦,只要你认我这个娘一天,在我这儿你就永远要不到应该,要不到公平。我从来只为自己想,你明白这一点就好,最好也记牢了,从今后我更会为自己想,绝不会为别的任何一个想。”

  傅玉翎、胡凤楼所出,傅小翎他怎么会是傻子,当然也是个聪明脸。

  傅夫人的这一个嘴巴子打明白了他,剎时,他也知道说了多么错的话,闯了多么大的祸,所以尽管嘴角流血更多,半边的脸红肿老高,他却没敢动一动,也没敢再说一句话。

  傅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他也认为小翎该打,可是那只是认为,要换了他,他绝不会付诸于行动。尽管再心痛,这时候他却也不敢形诸于色,只有冷然道:“大人的事,何必迁怒于孩子。”

  傅夫人冷怒一笑:“你也用不着这么说,今天我受你们父子俩的受够了,今天我也真正明白,我在你们傅家,在你们父子俩心目中,究竟是个什么分量、什么地位。以往我为傅家,为你们父子俩做的,都白费,从现在起,我绝不会再管傅家,管你们父子俩的事,绝不会!”

  话落,傅夫人她猛然旋身出去了,留下了一阵香风,傅家父子熟悉的香风。

  傅小翎急了,真急了,自小到大,乃母对他的管教,或许在慈爱中永远带几许严厉,但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声色俱厉,甚至先后打了他两个嘴巴,他知道自己是犯了多大的错,闯了多大的祸,上前一步叫道:“爹……”

  傅侯抬手拦住了他,冷然道:“召傅文他们四个来,我要即刻缉拿钦犯,同时下令纪刚,不许他们任何一个插手!”

  傅小翎的确够聪明,他立时就明白了,心里一喜,认为乃父这一着高,要立即带领四护卫缉拿郭家人,看乃母管不管?他恭应一声,旋风般地出去了。

  他毕竟还年轻,还不失天真,他可不知道,乃父心里不是真服气,也不是真为强迫乃母伸手管傅家事,而是心里那份妒、羞愈趋强烈,要把所受的气,出在郭家人身上,要藉这件事,让乃母折回来求,折回来低头。

  怪的是,事情闹成这样,红菱母女跟纪贝勒竟一直没露面。纪刚是有几分不敢,而主要的还是因为傅家夫妻、母子间这么闹,对他有万利而无一害,这么一闹,至少傅小翎这一头,提亲更没指望了,对他已不构成威胁了。而傅侯之下令即刻带领文武英杰四护卫缉拿那个郭家人,对他来说,更是正中下怀,在在这么一来,郭家人这一头,也不会对他成为威胁了,无垢还能不死心么?红菱母女呢?或许是因为清官难断的家务事,不便置喙,不便地问,所以她们母女始终没露面。

  是这样么?

  ***

  是与不是,她们母女自己清楚,傅夫人也明白了,因为傅夫人现在正在她母女房里。当傅夫人出了后头禅房,像一阵风似地正要往前去的时候,就被红菱截住,拉进了房里了。

  房里,只有傅夫人、红菱跟二姑娘楚翠在,傅夫人跟红菱对坐着,楚翠站着,默默地站在一旁。

  红菱道:“姐姐,不是我斗胆敢说您,您不应该这样,太激烈了……”

  傅夫人道:“妹妹,你不在场,不知道,他们父子有多气人,联起手来对付我一个……”

  红菱道:“姐姐,我虽不在场,可是两下里离的不远,我都听得见,要说侯爷跟翎贝子联手对付您一个,那还不至于,他们父子也不敢,只不过侯爷一向疼翎贝子,宠得比较厉害……”

  傅夫人道:“妹妹……”

  红菱道:“姐姐,您是当局者迷,我是旁观者清,您这么激烈,有没有想到后果?”

  傅夫人道:“什么后果?”

  红菱道:“我无意背地里说傅侯,我也不敢,可是我自小就跟着您,这份渊源不寻常,即便说错了什么,相信您会谅解。”

  傅夫人目光一凝:“妹妹,你想说什么?”

  红菱道:“傅侯的心性为人,您应该比我清楚,他是位柱石虎将。允称当之一二人,可是就是气度不够恢宏,心胸过于狭窄,所以对您跟郭玉龙的事,几十年来一直耿耿难释。这次他奉允祯密旨南来,未尝不是他个人的意愿。偏偏郭家的那个燕侠又不肯再让,我担心他会藉这个理由迁怒燕侠,让您更为难,更不好管。我更担心,他藉这件事逼您低头……”

  傅夫人何等智慧,剎时也想到了,娇靥上立现惊怒之色,震声道:“他敢”话声未落,带着醉人的香风扑进来个人,是大姑娘楚雪,他道:“凤姨、娘,侯爷跟翎贝子,带着文、武、英、杰四护卫,上‘独山湖’缉拿郭大哥去了。”

  红菱一呆,脱口惊声:“我不幸言中……”

  傅夫人惊怒道:“他是存心跟我过不去。”霍地站起,就要出去。红菱跟着站起,一把拉住:“姐姐,您绝不能去,至少这时候您绝不能去。”

  傅夫人霍地转过脸:“为什么?”

  红菱道:“姐姐,您这是又急令智昏了,您赶去能怎么样,能明白的让他抗旨?他要是能听您的,就不会这样,甚至于根本不会南来。”

  傅夫人一呆!

  红菱接着道:“他这就是逼您出面,正等着您赶去求他,向他低头,就算您能,到头来他还是不能抗旨,他也不敢。”

  傅夫人陡然扬起双眉:“我不是去求他,更不是去向他低头。”

  红菱道:“那事情不就闹大了,闹僵了吗?您毕竟已经是傅家人,是诰命一品的威侯夫人,这个事实已经扣住了您,您还能怎么样?又能怎么样?您能不为傅家的现在,以及翎贝子的以后着想?”

  傅夫人呆了一呆,惊怒冲动的情绪,立即转为急怒:“妹妹,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能视若无睹、听若无闻,我能袖手旁观,不闻不问,我能平平静静、安安稳稳地任燕侠……”

  红菱道:“姐姐,燕侠不是别家人,尽管郭家六龙,末者为最,可是他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傅夫人摇头道:“不,妹妹,小翎或许差他太远,可是还有玉翎,玉翎的盛名不是浪得,当年他也仅差郭玉龙一筹,燕侠绝不是他的对手。再加上他一手调教出来,所学只比小翎好,不比小翎差的文武英杰四护卫,燕侠自保都难,绝无幸免。”

  红菱道:“那么咱们从燕侠那儿着手,还来得及。”

  傅夫人道:“可是燕侠……”

  红菱道:“姐姐,为今之计,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傅夫人急现眉宇,略一沉默,只有点头:“好吧,咱们去找燕侠,我宁可求他,求他这个郭家人。”

  话落,闪身,当先扑了出去。

  楚霞、楚翠,红菱一手拉一个,急急跟了出去。

  这,落在两个人眼里。

  这两个人,就站在不远处的一个拐角处。

  纪刚,还有云中鹄。

  纪刚脸色阴沉,一施眼色,云中鹄躬身低应,腾身电射而去。

  ***

  “独山湖”边的这一带,一排垂柳往两边延伸,延伸得远远的,看不见头儿。

  从岸边垂柳往岸上延伸,则是一片草地,一大片,绿油油的一大片,很平坦,跟铺了块毯子似的,看在眼里,让人打心眼儿里透着舒服。要是能在上头走走,坐坐,恐怕更心旷神怡。

  傅侯高雅,他就选中了这一带。一把椅子,朱红的锦垫,傅侯威武肃穆地坐着。身边站的是贝子爷傅小翎。傅文、傅武、傅英、傅杰四护卫,一字排开,侍立身后,手里各提着一把长剑。

  傅侯坐的椅子旁,靠放着一个长长的、粗粗的革囊,看上去挺沉重,不知道里头装的是什么?

  傅侯的椅前丈余,草地上,插着一根高高的旗杆,这根旗杆,原是那座破庙里的东西,如今被傅侯派四护卫扛来,插在了座椅之前。高处,旗杆的顶端,挑着一条宽约三尺,长有一丈白布,就是普通的白布,白布上写着十七个大字,黑字,异常醒目,写的是:“神力威侯傅奉旨缉拿钦佩南海郭家叛逆。”

  这幅白条,挑在半空,迎风招展,老远都看得见。

  傅侯这一招,称得上是高招,以郭家人的性情,只要看见,只要知道,不用去找,他自动就来了。

  而傅侯有这么一着“高”招,还怕郭燕侠这家人看不见么?事实上郭燕侠真看见了,而且已经看见了。

  其实,还不只是郭燕侠这个郭家人看见了,凡是来“独山湖”抓人的、救人的,都看见。

  抓人的也好,救人的也好,都相当震动。抓人的,当是各守岗位,不敢乱动。本来嘛,威侯在此,谁敢擅离职守,挨近了去看热闹?救人的,已经都来到了“独山湖”边那片树林里,静静地等着,不知道他们是也不敢轻举妄动,还是在等什么?也就因为那些抓人的慑于威侯虎威,不敢擅去职守乱动,也就因为威侯要拿钦犯南海郭家叛逆,使得“独山湖”,原本的抓人行动微不足道,所以才使这些救人的,能来到这片密树林里而没被发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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