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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歐陽雪望著郭懷,眨動了一下美目:「你為群義對付天津船幫,又治好了我爹的病,是我們歐陽家的大恩人,難道我們不該感激你?」

  郭懷道:「我既是群義鏢局的人,這就是我的分內事,應該做的,說什麼感激,像我這麼一個不知根,不知柢,甚至完全陌生的人,能蒙兩位姑娘收留,使我能有一個棲身餬口的地方,該感激的是我。」

  歐陽雪道:「郭大哥,你初來的那一天,我在門口看見你的時候,你說你想在群義謀個差事兒,我相信,可是現在我不相信了,照你的本事,你的能耐,哪兒都謀得到差事,不但容易,而且拿的錢還絕不少,說什麼你都不必來群義求棲身餬口。」

  郭懷道:「二姑娘,這,大姑娘問過我,逼得我不能不說實話,我告訴大姑娘,兩位是可敬的孝女,也是可佩的不讓鬚眉的巾幗英豪,憑這,任何人都不會眼睜睜的讓群義鏢局歐陽家倒下去。」

  歐陽雪道:「可是京裏有不少人卻眼睜睜的看著,等著看群義鏢局歐陽家的笑話。」

  郭懷道:「那只是少數人,這種人並不是京城一個地方,世上到處都有,不過,在京裏的這些人,恐怕他們注定是要失望了。」

  話說到這兒,他轉身就要去收拾床。

  二姑娘歐陽雪過來就搶,道:「郭大哥,我來!」

  郭懷攔住了地道:「不,二姑娘。」

  「什麼不?」

  歐陽雪道:「這哪是你們男人家做的事兒,往後這些事兒都留給我,還有你換下來的衣裳,我給你洗。」

  郭懷道:「二姑娘,我這個男人就跟一般男人家不同,從小就能照顧自己,什麼事都會,也做慣了。」

  他話是說了,但是歐陽雪非搶著做不可,他怎麼好讓人家一個姑娘家幫他做這些,何況論名分,人家是主,他只是屬。

  儘管說什麼他還是不肯,只是最後仍然拗不過歐陽雪,因為這位二姑娘說他見外,急得都快掉淚了。

  就這時候,大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郭懷抓住了這機會,忙道:「二姑娘,有人敲門。」

  哪知二姑娘道:「郭大哥,你去,別讓我含著淚見人。」

  含著淚難道就不能擦掉?當然,她還是想支開郭懷,好幫他疊床收拾屋子。

  沒奈何,郭懷只好匆忙的拿起毛巾洗把臉,出屋往大門行去。

  門外來人還在敲。

  郭懷先應了一聲,然後走過去開了門,門開處,一個身材頎長的英武人物當門而立,郭懷看得微微一怔。

  來人倏然一笑道:「閣下還記得我麼?」

  何止記得?昨夜海威堂,以這位讓郭懷記得最為深刻,他,就是跟在四阿哥雍郡王允禎身旁的年羹堯。

  郭懷很快的定過了神道:「沒想到會是年爺,年爺這麼早蒞臨。」

  年羹堯含笑道:「特來拜訪,如果我沒有料錯,今後閣下的客人會很多,尤其是今天,雍王府一向不願落於人後,所以不得不搶個先。」

  郭懷道:「我實在當不起,但是雍王爺厚愛,年爺既然也來了,我不敢失禮不讓年爺進來坐坐,請!」

  他把年羹堯讓了進去,隨手又關上了門,他正往裏讓,二姑娘正好從他屋裏出來:「郭大哥,是誰呀?」

  說話間,她已看見郭懷陪著年羹堯過來了。

  她沒見過年羹堯,從沒見過,不由微一凝目:「這位是……」

  郭懷道:「二姑娘,這位是四阿哥雍王府的年雙峰年爺!」

  沒見過,可是聽說過,京能一帶誰沒聽說過雍王府有這麼一號人物,尤其是開鏢局這種江湖道上的,對這位人物的大名,更是如雷貫耳。

  歐陽雪猛一怔,脫口一聲輕呼道:「原來是……」

  忙上前見禮:「民女歐陽雪見過年爺。」

  年羹堯連忙答禮,而且一臉謙恭:「不敢當,年羹堯。」

  郭懷道:「年爺,這位是群義鏢局歐陽老鏢頭的二姑娘歐陽雪。」

  年羹堯居然又微一欠身:「歐陽二姑娘!」

  歐陽雪忙又答了一禮:「年爺折煞民女,快請廳裏坐!」

  年羹堯的確是夠謙恭的,謝了一聲又道:「特來拜訪貴鏢局這位郭爺,打擾之處還請二姑娘見諒。」

  不知道是因為衝著郭懷,還是這位年雙峰不愧是位人物,他表現得令人心折。

  二姑娘歐陽雪自也懂理,一聽說是來拜訪郭懷,馬上就想到了昨兒晚上三格格的話,還能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兒?把年羹堯讓進了廳裏,親手倒上兩杯茶,然後才告退出廳。

  望著二姑娘出廳的背影,年羹堯道:「我不只一次聽說這家群義鏢局,也不只一次聽說群義鏢局歐陽老鏢頭有兩個姑娘,可是絕沒想到會是這麼樣的姑娘,二姑娘如此,那位鐵肩獨撐,不讓鬚眉的大姑娘,就可想而知了。」

  郭懷道:「大姑娘不只是不讓鬚眉,而且是愧煞鬚眉。」

  年羹堯微微一點頭道:「聽閣下這麼說,就更可以想見,那位歐陽大姑娘是怎麼一位巾幗奇女子了。」

  郭懷道:「歐陽大姑娘當之無愧。」

  年羹堯收回了目光,凝望郭懷:「閣下更是一位人間少有,舉世無雙的奇男子,群義鏢局已經有了那麼一位愧煞鬚眉的奇女子,如今又有閣下這麼一位氣吞河嶽,睥睨群豪的奇男子。往後,還有誰敢不把群義鏢局放在眼裏,重振聲威,凌駕同行,執天下鏢局之牛耳,應是指日可待。」

  郭懷淡然一笑道:「恕我斗膽直言,年爺不但是過獎,而且誇大其詞,言過其實。」

  「不!」年羹堯搖頭道:「也許你不知道,也許在你意料之中,昨兒晚上海威堂談笑退敵,一番氣吞河嶽的瀟灑表現,已經使得你閣下的大名跟群義鏢局,震動了這帝都九城!」

  年羹堯會說話,妙就妙在一句「也許在你意料之中」。

  他既然這麼說,郭懷也就笑笑沒說話,沒置一詞之辯!

  年羹堯道:「王爺一向禮賢下士,他想親自來看你,但是緣只一面又不方便,你應該知道,在這個時期,阿哥們的一舉一動都特別受人注目,所以他派我來看你閣下,來的雖是年羹堯,可是跟王爺沒什麼兩樣。」

  郭懷道:「我知道,也不敢當,即便是年爺蒞臨,我已是受寵若驚。」

  「別這麼說!」年羹堯道:「年羹堯可算得半個江湖人,也算個明白人,我不諱言,在別人,這是實情,可是在閣下你,未必會把天皇貴胄的阿哥們放在眼內,這也就是為什麼你閣下令人心折,為什麼雍王爺還有年羹堯覺得跟你投緣,非交你這麼個朋友的道理所在。」

  或許是正值用人之期,求才若渴的時候。

  但是,年羹堯說來無限的真誠,無限的誠懇,這些話,出自這一位人物之口,分量自也不同。不知道郭懷有什麼感受,他道:「年爺……」

  年羹堯那裏馬上又截了口:「昨天晚上,王爺在席間沒做任何表示,那是因為他有些不便,也是怕落人話柄。今天他讓我一早趕來,一半為看看你,表達他心折投緣,想交你這個朋友的心意,二來是為群義鏢局跟天津船幫的事,黃金千兩,即便身為阿哥,爵封郡王,他也無能為力,拿不出那麼多,但是別的方面,雍王府願意盡其所能。」

  郭懷截了口:「王爺跟年爺的盛情好意,群義感激,郭懷也感同身受,但是對這份盛情好意,群義跟郭懷只有心領。」

  年羹堯道:「閣下……」

  郭懷道:「年爺,群義跟郭懷,自信應付得了天津船幫。」

  年羹堯道:「這個王爺跟我都明白,但是,閣下,天津船幫勢力龐大得連朝廷側目,並不是毫無道理的。」顯然,他還是認為天津船幫不好應付,還是不大敢相信,憑郭懷一個人之力,對付得了整個勢力龐大,令朝廷都為之側目的天津船幫。

  郭懷並沒有多做辯駁,道:「多謝王爺跟年爺的關注,那麼這樣,等群義跟郭懷應付不了天津船幫時,再求助於王爺跟年爺。」

  年羹堯還待再說。

  只聽一陣輕捷步履聲傳了過來。

  郭懷一聽就知道,是二姑娘歐陽雪,陪著大姑娘歐陽霜來了。

  果然,隨著這陣步履聲,廳裏前後進來了大姑娘跟二姑娘。

  歐陽霜顯然一夜沒睡,甚至沒挨床,沒合眼,雖然看得出略加修飾過,但仍掩不住她那疲累、憔悴神色。疲累歸疲累,憔悴歸憔悴,也許是因為對郭懷這個人看法的轉變,也許是因為昏睡多日的乃父老鏢頭,經過郭懷妙手回春的診治,已經在今晨醒了過來,她臉色已不再那麼冷漠,雖然不再那麼冷漠,但仍是那麼沉穩、冷靜。

  郭懷站了起來。

  年羹堯也跟著站起道:「這位想必就是歐陽大姑娘?」

  歐陽霜道:「不敢,正是民女,不知年爺大駕蒞臨,未曾遠迎,還請年爺諒宥!」

  她隨話施下禮去。

  年羹堯從容答禮:「應該說是年羹堯來得魯莽,要請大姑娘海涵!」

  「豈敢!」

  歐陽霜道:「年爺大駕蒞臨,群義蓬蓽生輝,歐陽一家三口深感榮寵,年爺請坐!」

  年羹堯那裏謝一聲就要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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