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獨孤紅 > 無玷玉龍 | 上页 下页


  兩個黑衣漢子進來,頭一眼就看年輕人,見年輕人還在,立時停住,交換了個眼色,然後一左一右到了桌子邊。怪的是年輕人卻像個沒事人兒,真以為不關他的事,連眼皮都不抬,伸手就要去拿個包子吃。拿鐵尺的那個,伸鐵尺擋住了他的手。

  年輕人手停在那兒,抬了眼,不慌不忙的道:「什麼意思?」

  拿鐵尺的黑衣漢子冷冷一笑:「你真夠大膽,真夠鎮定!」

  年輕人道:「我有不膽大,不鎮定的理由麼?」

  拿鐵尺的黑衣漢子臉色一變,鐵尺要動。

  提鏈子槍的黑衣漢子伸手攔住,冷然道:「你是幹什麼的?」

  年輕人道:「過路的,餓了,進來吃點兒東西。」

  「姓什麼?叫什麼?」

  「郭懷。」

  提鏈子槍的黑衣漢子一聲冷笑道:「這會兒是大清朝,不是北宋年間,你還想來一招『狸貓換太子』啊!」

  年輕人很平靜,仍是那麼溫和:「我這個『懷』是胸懷大志的懷,不是『槐』樹的『槐』。」

  「從哪兒來?上哪兒去?」

  年輕人郭懷道:「從東海來,上京裏去。」

  「別是跟剛才那個一塊兒來的吧?」

  郭懷道:「我進門的時候他就在這兒了,我不認識他,不信你們可以問伙計。」

  提鏈子槍的黑衣漢子轉頭望望那三個。

  那三個早嚇壞了,那還說得出話來。

  拿鐵尺的黑衣漢子,突然挪鐵尺壓住那長長的行囊:「這是什麼?」

  「裏頭是幾件換洗的衣裳,還有一把劍。」

  兩個黑衣漢子臉色一變,拿鐵尺的道:「看不出你還是個練家子啊?」

  「算不上,練幾套防身而已。」

  提鏈子槍的道:「為什麼藏在行囊裏。」

  「我是備而不用,也希望永遠不要用它,而且,到現在為止,還沒碰上一個讓我非用它不可的人。」

  拿鐵尺的冷笑道:「好說,朋友,光棍眼裏揉不進一粒沙子,我們不敢冤枉你,可是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在我們捉拿叛逆的時候也坐在這兒,而且行囊裏還藏著一把劍,跑了他那一個,不能再跑你這一個,別裝模作樣的,站起來跟我們一起走吧!」

  郭懷看看兩個黑衣漢子,突然笑了,笑得很輕淡,但卻讓人看見了他那口既整齊又潔白的牙齒:「我明白了,兩位是不能空著手回去,只得抓一個回去交差,可巧就讓我碰上了,是不是?」

  拿鐵尺的那個道:「隨你怎麼說都行,你自找倒楣,怪不了我們。」

  郭懷道:「我不過是個過路的無辜,二位拉著我硬往刀口上送,何其忍心?」

  拿鐵尺的道:「誰能證明你是無辜?這話你留著,等到了縣裏再說不遲。」

  郭懷微一搖頭:「對你們,今天我算是頭一次領教了,的確該殺,好在今天我脾氣特別好,這樣吧!我就坐在這兒,只要你們能帶我走,儘管伸手就是。」

  「好。」

  拿鐵尺的頭一點,伸左手劈胸就抓。

  沒見叫郭懷的年輕人動,真的誰也沒看見。

  拿鐵尺的黑衣漢子那五指箕張的左手,像突然讓針扎了一下似的,叫了一聲急忙縮回了手。

  「你……」

  「我還在這兒坐著。」

  拿鐵尺的黑衣漢子火兒往上一冒,揚鐵尺當頭就砸。

  還是沒見郭懷動,拿鐵尺的黑衣漢子腕子像是被什麼震了一下,大叫一聲,鐵尺脫手飛了,一個身軀踉蹌倒退幾步,左手抱住了右腕,再也直不起腰來,頭上的汗珠子一顆顆豆大直往下淌。

  提鏈子槍的看直了眼,自始至終他沒見這個郭懷動一動,他既驚又急,兩手一搭桌沿,就要掀桌子。

  那個郭懷還是好好的坐在那兒,而那張桌子的四條腿像在地上生了根,他就是掀不動它,一動也不動。

  這種事兒,別說自從吃那碗公事飯了,就是打出娘胎也沒見過,可是他聽說過,瞪著眼張著嘴,指著郭懷就叫道:「你,你是『白蓮教』!」轉身就跑。

  抱著腕子忍著疼的那個,什麼也顧不得了,撒腿跟了出去。

  郭懷笑了:「白蓮教?這倒好,只怕很快就傳遞大興縣了。」

  三個伙計,六隻眼直愣愣的望著他,活像三尊泥塑木雕的人像。

  難怪,白蓮教本就比發現剛才那瘦漢子會武,是叛逆還嚇人。

  郭懷沒理他們,其實,就算郭懷理他們,他們也不敢理郭懷了,郭懷不理他們,他們定不過神來,還能在這兒多站會兒,郭懷只一理他們,他們非撒腿就跑不可。

  郭懷只管吃他的,吃得很斯文,但是卻不慢,吃完後,也沒叫那三個過來算賬,擱下一塊碎銀,提起那長長的行囊就走了。

  賬雖沒有算,但是給了那麼塊碎銀足夠了,只怕連那摔出門去的桌子,外帶那把小茶壺,那隻茶杯也算上都用不了。

  那三個愣愣還的站著,只不知道他們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定過神來。

  那條空蕩、寂靜的黃土路上,仍然看不見一個人影,那株大樹底下,仍然也只有那條大黃狗。因為那是往南去的路,郭懷沒走那條路。

  郭懷是要往京裏去,北京城坐落在這個林子的北邊兒,所以郭懷出酒館之後,就順著這條穿村而過的路往北去了。

  這條路,出北進村口,要比出南邊村口看來舒服得多,至少在這種天兒裏,看著讓人心裏舒服。出南邊村口,只有那一株大樹,而出北邊村口,卻有著數不清的樹,路兩邊,隔不遠就是一株,往前數,數不清,也看不到盡頭。

  樹,沒南邊村口那一株大,因之地上那片陰涼,也不如南邊村口那一片大,可是樹多就不同了。兩邊一片片連接起來,簡直就成了兩條陰涼的長廊,這,還能不讓人心裏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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