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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侯山風道:「這瓶酒是我一個朋友由遠處帶來的,不是一般酒肆作坊裏可以沽得到的,而且這酒甚烈,像六哥你的酒量,一杯下肚就頭重腳輕飄飄然了!」

  秦六道:「有這回事兒?我不信!」瓶口對嘴,「咕登」就是一口,抹抹嘴,站了一會兒,然後說道:「老侯你怎麼也愛吹了?沒怎麼樣嘛?」

  侯山風眉一皺,笑道:「待會兒看吧……」話聲猶未落,一陣香風襲人,無限美好的雪白倩影閃動,賭棚內間進兩個人來,一個是那位「金陵董家」的姑娘董婉若,一個則是「金陵董家」的總管「鐵面煞神」莫子京。

  董婉若一進賭棚,叫了聲:「侯爺,董婉若給侯爺叩頭來了!」嬌軀一矮,雙膝落地,跪了下去。

  而那「鐵面煞神」莫子京也推金山,倒玉柱砰然跪落塵埃。

  侯山風連忙閃身躲過,急道:「董姑娘,你這是……」

  董婉若道:「董婉若聽說侯爺在賭棚中技壓四魔,將他們驅出『金陵』解救了寒家的大難,大恩不敢言謝……」

  侯山風訝然說道:「姑娘,這跟解救尊府的大難有什麼關係?」

  董婉若道:「那書妖、琴魔、賭鬼、酒怪便是寒家的仇家所派遣!」

  侯山風「哦」地一聲,道:「原來如此,這倒是巧得很,不過,姑娘,你誤會了,是他們聽說我擅書、琴、賭、酒來找我較量的,並不是我找他們為尊府解救大難的,我一個秦淮河、夫子廟的混混,哪敢找他們?就是剛才要不是老天助我,萬分僥倖,我還差點丟命呢!」

  董婉若道:「無論怎麼說,董婉若如今是明白了,侯爺面冷心熱,暗中施以援手,這種大恩大德,寒家不敢輕言一個謝字。」

  侯山風皺眉說道:「姑娘跟莫大總管,兩位都請站起來說話行麼?」

  董婉若柔婉說道:「侯爺有諭,董婉若不敢不遵!」說著,領著莫子京站了起來。

  莫子京鬚髮皆動,趨前一步,滿面羞愧地向侯山風恭謹地說道:「莫子京空自闖蕩武林,妄稱老江湖,竟然有眼無珠,不識侯爺隱市高人當面,羞愧汗顏之餘……」

  侯山風截口說道:「莫大總管,這話從何說起,秦六哥在場看得清楚,莫大總管也可以想想,書、琴、賭、酒哪一樣是武學?前者那是我的家學,後者是我家破人亡之後不務正業,偏愛此道,只要人人喜此,人人都能有成就,像我這麼一個『金陵城』的混混,又稱得起什麼高人?」

  莫子京賠笑說道:「『金陵董家』世代仁俠,莫子京半生行事頗也端正,侯爺又何必過於自謙,對我主僕隱瞞……」

  「隱瞞?」侯山風笑道:「你莫大總管看,我可像個會武的人麼?」

  莫子京道:「那是侯爺修為神化,收斂自如……」

  侯山風搖頭失笑說道:「莫大總管,你令我侯山風啼笑皆非!」

  莫子京還待再說,董婉若突然說道:「侯爺,家父母隨後便到,請侯爺……」

  侯山風眉峰一皺,道:「姑娘真認為尊府的大難是我解救的?」

  董婉若毅然點頭說道:「是的,侯爺,董家不是不知恩的人!」

  侯山風眉峰又復一皺,道:「姑娘認為這是恩?」

  董婉若道:「是的,侯爺,這是大恩!」

  侯山風一臉正經地道:「那麼,姑娘還記得自己所說的話麼?」

  董婉若面不改色,毫無羞澀為難態,莊容說道:「侯爺,董婉若一言既出,絕無更改,願侍奉侯爺一輩子!」

  侯山風雙眉一揚,道:「真的?」

  董婉若道:「侯爺,董婉若不是人間賤女子!」

  侯山風道:「姑娘,跟著我這個沒出息的下流混混,那會丟盡『金陵董家』的人,惹人笑話,人前抬不起頭,也苦得很!」

  董婉若揚眉說道:「侯爺,董婉若仍是那句話,不是人間賤女子,毀譽褒貶,一任世情!」

  侯山風突然仰面大笑:「姑娘巾幗奇女,可敬可佩,無如侯山風不敢居功,也不認為這是恩,更不敢委曲姑娘!」說著,飄然舉步出棚而去。

  他沒有招呼秦六,因為秦六已經爬在了桌子上,醉態可掬,嘴裏還喃喃說道:「老侯,你說對了,我不行了,要去你一人去吧……」

  一見侯山風走了,董婉若急了,她揚手呼叫,便要追。

  莫子京已道:「姑娘,讓他走吧,這類奇人是攔不住的,反正『金陵城』裏不愁找不到他,等兩位老人家到了之後再說吧!」

  董婉若未再追,默默地垂下了手,站在那兒不言不動,似乎有點兒失神落魄,悵然若失。

  莫子京忙道:「姑娘,別發愁,老奴保證找得到他就是!」說著,拉過一條板凳,請董婉若坐下。

  董婉若仍未說話,默默地坐了下去。

  可是,這一坐坐了好半天,只不見她那雙親到來。

  莫子京忍不住說道:「姑娘,兩位老人家怎麼還不來?」

  董婉若心不在焉地搖搖頭,道:「誰知道,大半是臨時有什麼事耽誤了!」

  什麼事有這件事重要?

  莫子京皺了皺眉,道:「姑娘有沒有告訴兩位老人家是在這兒……」

  董婉若微頷螓首,道:「我告訴兩位老人家在夫子廟賭棚!」

  莫子京道:「那怎麼……姑娘,老奴想回去看看!」

  董婉若站了起來,道:「也好,我跟你一起回去!」說著,當先行出了賭棚……

  ***

  「秦淮河」的一條畫舫上,那後艙裏一張紗帳玉鉤絲被,幽香醉人的錦榻上睡著個人。

  他面向裏地躺著,前艙傳來了陣陣咒罵,那咒罵聲,嬌滴滴、軟綿綿,煞是好聽。

  「死鬼,你就知道餓了困了到我這兒來飽吃一頓睡死覺,真正求著你的時候,你卻像個該殺千刀的木頭人兒一般!」

  那人顯然沒睡著,他朗笑說道:「那有什麼辦法,這是孽緣,誰叫你前世欠了我的?」

  那嬌滴滴、軟綿綿的話聲嗔道:「見你的大頭鬼,誰前輩子欠了你的?」

  那人笑道:「你呀,要不然你為什麼心甘情願地供我吃喝……」

  後艙門兒倏然而開,進來個脂粉未施,烏雲蓬散,衣衫未扣,露出半截兜肚的粉頭。

  若在那紙醉金迷,燈紅酒祿夜,她濃妝艷抹一番,加上她那套對付狎客的手法,或能令人意亂情迷,心猿意馬。

  可是如今那張焦黃的臉,失色的唇,再加上那橫眉豎眼的模樣兒,雖然衣衫半解,酥胸微露,卻仍然能嚇得人退上好幾尺。

  那粉頭是一股怒容進來的,可是她一見床上那頎長背影,便似著了魔,怒容倏斂,眉目生春,咬著下唇,丟了那隻牛角梳子,一聲顫呼:「冤家……」張開扮臂便向床上撲去,有點像隻餓虎。

  床上那人身手異常之驕健,翻身坐起,她撲了個空,那是侯山風,他皺著眉說道:「光天化日大白天裏,你想幹什麼?」

  那粉頭回過身來又瞪了杏眼:「我想吃了你……」

  「噗哧」一笑,揚了眉,瞇了眼,向侯山風慢慢偎去。

  侯山風笑道:「船後還有個搖船的,你也不怕人笑話,讓我安安穩穩睡一會兒行麼,我晚上還有事兒!」

  一片熱情被澆了一盆冷水,那粉頭又豎了眉,伸出那塗著蔻丹,頗稱白皙的指頭一指,嗔罵道:「死鬼,白天你說光天化日,晚上你又夜夜有事兒,什麼時候你才能閒著在船上多待一會兒。」

  侯山風搖頭笑道:「恐怕永遠沒這時候,天生的勞碌命,有什麼辦法?」

  那粉頭心有不甘還待纏,舫外水聲響動,似是有一艘畫舫擦舷輕搖,隨聽一個粗粗話聲叫道:「大爺我今天沒心情,『金陵董家』讓人宰得只剩了兩個。」

  侯山風雙眉一挑,霍地站起。

  「董家姑娘哭得死去活來,莫總管也在到處找人張羅喪事,大夥兒平日都受過董大爺的周濟,我能不管麼?」

  侯山風雙眉之中突然閃過兩道比電還亮的寒芒,冷冷一笑,道:「看來這覺我也睡不成了……」拍手推開那張臂欲摟的粉頭,閃身出了後艙。

  背後,傳來了那扮頭震天價咒罵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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