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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白菱何等乖巧,知情识趣地,佯作偎向剑北怀内,张口接丹,其实却一伸螓首,挡住别人视线,让剑北有机会把在眶难消的两滴关切情泪,滴落在自己的面颊之上。

  男女之爱,和夫妇之情,委实魔力无边,剑北这两滴泪珠,几乎比白獭髓、太乙葆元丹的灵效还大!

  泪珠落颊,白菱心头一片清凉,肉体上痛苦全消,精神也振,就势在剑北耳边悄道:“你在剑艺造诣上,看来虽不及我诡异灵巧,其实却更厚重精深,你打算怎样制敌?最好不要像我这样逞奇弄险!”

  剑北颔首道:“我不会,我要保重自己,设法逼得对方无法取胜,认败自绝!”

  这是知情识趣之语,听得白菱嫣然一笑,大放宽心,妙目流波问道:“我再考你一考,李家神剑的重妙诀何在?”

  剑北毫不迟疑地,应声答道:“恩仇置度外,神剑守中平!”

  灵芝在旁笑道:“四弟天君朗朗,未忘精髓,四妹不必多向他嘱咐体己话了,对方的一位金衣剑士,业已出阵。”

  果然,左天冲的遗尸,已被青衣汉子们拖去,柳东权微一摆手,目光注处,站在金衣剑士排头第一个,容貌苍老,头梳道髻之人,便躬身领命,抱剑出阵。

  若照通常情势而论,金衣地位,似已高于银衣,何况这出阵之人,又是金衣剑士之首!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剑北哪敢怠慢,先吸口清气,祛除了爱妻重伤的心头仇火,缓步下场,抱拳笑道:“在下李剑北,朋友请通名号。”

  那金衣剑士,冷然答道:“我的名号,早已挂在脸上,其实彼此以剑赌命,又不交甚朋友,互通名号,岂非多余?”

  剑北闻言,见对方头梳道髻,年约六十三四,左眉间并有一道两三寸长的斜斜剑疤,突然想起一位早年威震江湖的恶煞凶魔,不禁失声问道:“西南出三剑,残剑最称尊,朋友莫非竟是昔年住持滇池金天观的天残羽士童观主么?”

  那金衣剑士微喟一声答道:“神剑西庄一立,残剑焉敢称尊?贫道天残,如今只是权派值役东庄的一名金衣九花剑士。”

  刚才的左天冲,只是个银衣七花剑士,如今这天残道人,位列金衣九花,显然在修为方面,要高出左天冲不少。

  邓飞龙等阵中,最关心剑北的,自然是尝过左天冲厉害,业已身负重伤的白菱,她愁锁双眉,向灵芝低声说道:“二姐,剑北的这名对手太强,他用慎守中平的耐战剑法,是不是守得住呢?”

  灵芝笑道:“他们兄弟中,四弟的耐战之力,最为韧劲,他若真能把恩仇置于度外,用李家神剑,静守中平,百招以内,绝无败理!”

  白菱苦笑道:“我也知道他绝对能撑持百招,但这是赌命,不是寻常比剑,百招以后,又如何呢?”

  灵芝秀眉微蹙,正在筹思,忽听对阵中座上的柳东权,向天残道人高声叫道:“适才左天冲之败,是剑尊谷问鼎江湖以来首度严重挫折,道长身为金衣剑士之首,位列九花,我要你全力施为,替神剑东庄,赢回一阵!”

  天残道人抱剑躬身答道:“庄主放心,贫道在‘天残五式’之内,倘若赢不得对方,便无颜再佩九花,领导金衣剑士!”

  剑北听出便宜,狂笑叫道:“金天观主,莫发狂言,慢说‘天残五式’,你就是施展出‘天残百招’,李剑北也……”

  天残道人不等剑北话完,便阴森森地,接口狞笑说道:“贫道练成天残绝剑以来,除了曾被西天剑尊折服,剑下向无四合之将,你如此年岁,能有多高修为?纵获李慕云少许真传,能接我三剑,已算是蛮不错了!”

  语音才毕,右手已扬起,那柄长剑,光芒闪动,居然幻变变出千百点剑尖,向剑北飞刺而来!

  剑北神色凝重,长剑一举,当胸平平点出!

  天残道人的真正剑尖,虽然只有一点,但隐藏在千百支幻变剑尖之中,委实令人疑假疑真,难于辨认!

  但李家神剑,专守中平,天残道人那支飞刺对方心窝并暗含挂两肋划丹田无数奇诡变化的真正剑尖,居然被剑北这看来平淡无奇的随手一剑,迎个正着。

  双剑相交,黏而不开!

  天残道人惊于剑北出剑之准,想以数十年凝炼内力,把对方压得脱手坠剑,岂非一样也算得胜!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双方一剑才交,天残道人便不敢再自狂自大地,轻视剑北,是以十一成真力,吐劲压剑!

  剑北气稳神凝,目光朗朗,一柄剑,挺得水平,彷佛剑尖上便托了一座泰山,也无法把他的剑身儿,压得略垂少许。

  这种劲头儿,自然是一个往下压,一个往上挑,力敌势均,平分秋色!

  蓦然间,龙吟微作,双剑忽分,一道金光,拔空飞起!

  这不是天残道人的手中长剑,被剑北挑飞,而是天残道人借着对方上挑劲力,脚尖猛一点地,便金衣闪光,拔起数丈!

  数丈上折腰掉头,凌空飞扑,再一吐劲震剑,比适才威势更甚,只见千百万朵剑花,以及一条金光闪闪人影,向下猛罩!

  依照李家神剑诀窍,应该神凝山岳,稳守中平,以不变应万变地,当胸举剑,静待对方万变归一的剎那之间,觑准中心,倏然出剑,便可仍像第一招那般从容化解来势。

  谁知剑北不知何故,突然改变原意,有了奇诡动作,竟随在天残道人之后,也自高高纵起。

  天残道人纵起了四丈一二,剑北竟竭全力,比他更高,纵起了四丈七八!

  故而,天残道人掉头扑落,地上人影已无,头顶上空,反而洒落了漫天剑气!

  白菱起初见到剑北突变原意,竟欲贪功,不禁把颗芳心提到了嗓子眼内……

  等她看清剑北所用招式,才心中一松,扑簌簌地,掉下了急出来、忍不住的两行珠泪!

  原来剑北用的是神剑九大式中第三式“天河洗甲”,又称“反臂倒劈丝”,招术已极威猛凌厉,再加上所掌握的时机,更妙到毫巅,他纵的比天残道人更高,成了螳螂捕蝉,黄雀在上,哪里还有不胜之理?

  只不知道素来木讷老实的李剑北,哪里来的这等灵感,如此刁钻,他怎会洞烛先机,知道天残道人要纵身发剑,制造出如此有利态势?

  但天残道人岂是弱者,他一发觉剑北到了更高高空,便知不妙,一式“天蝉脱壳”,身形疾转,无数剑花,反向当空涌起!

  他这招术,用得不坏,在威力方面,比白菱适才那手“神剑反追魂”,并不逊色多少。

  但一个是有意施为,一个是仓卒应变,在快慢的速度之上,难免有所参差。

  高手过招,分毫之差,往往便是生死之判!如今……

  漫天剑光一落,无数剑花一迎,便有大片血光,暨三条人影,凌空飞坠!

  大片血光之中,有天残道人的血,也有剑北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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