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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燕十二道:「我並不知道龍總鏢頭這位高足受的是什麼傷,傷在何處,但龍總鏢頭這位高足的元氣大傷,真力已損過鉅,這是任何人都能看得出來的。」

  歐陽曉道:「瓦罐不離並上破,將軍難免陣前亡,吃這碗保鏢飯的人,刀口舐血,冒險犯難,這種事總是經常會碰上的,我兄弟自有治傷的能耐,不勞尊駕操心。」

  燕十二淡然一笑道:「老人家,事關重大,龍總鏢頭這位高足深得龍總鏢頭真傳,他日恐怕要接龍總鏢頭衣缽,肩負艱鉅,任重道遠,還請老人家三思!」

  歐陽曉兩眼一睜道:「尊駕這話什麼意思?」

  燕十二淡然一笑道:「兩位都是武學大行家,這還要我明說麼?」

  歐陽曉臉色一變,還待再說。

  龍嘯天拍手攔住了他,銳利目光通視著燕十二道:「尊駕高姓大名,怎麼稱呼?」

  燕十二道:「有勞龍總鏢頭動問,我姓燕,行十二,龍總鏢頭叫我燕十二,或者是十二郎都行。」

  歐陽曉冷然說道:「這算什麼姓名!」

  龍嘯天兩道長眉微微一聳,道:「尊駕沒有大名麼?」

  燕十二道:「龍總鏢頭,就是在任何一個地方,對任何一個人,我也是燕十二這三個字。」

  龍嘯天道:「龍嘯天一片誠心,向來也以一個誠字對人。」

  燕十二道:「龍總鏢頭,燕十二生平也不擅虛假。」

  龍嘯天道:「那麼是龍某人多疑,尊駕是哪門哪派的高弟?」

  燕十二道:「我來自和闐,彫玉為生,勉強算得上是個武林人。」

  龍嘯天面泛詫異之色,道:「尊駕來自和闐,彫玉為生?」

  燕十二道:「是。」

  龍嘯天遲疑了一下,突然側身擺手,道:「尊駕請,龍某人請尊駕一施回春妙手。」

  歐陽曉忙道:「大哥……」

  龍嘯天道:「二弟去招呼店家一聲,讓他們送熱水來。」

  歐陽曉道:「這位燕兄弟為化龍治傷,也許要個人在一旁幫忙。」

  龍嘯天道:「二弟只管去,這兒有我在也就夠了。」

  歐陽曉沒再說話,轉身往前去了。

  這意思分明還是不放心,歐陽曉要留下來幫忙,龍嘯天沒有他一個也就夠應付的了。

  燕十二何等聰明人,他心裏明白,嘴裏可沒說破,淡淡地一笑,邁步往正北那間上房行去。

  趙化龍的傷的確不輕,那上半身就跟個血人兒一般,閉著眼,直挺挺地躺在炕上,氣若游絲。

  燕十二如今站得近,這一近看他才發現趙化龍上半身的傷口共有七八處之多,傷處皮肉迸裂,向外翻著,有的地方血都凝固了,一看就知道是刀傷。

  這七八處傷以左胳膊跟右肋兩處比較重。

  左胳膊一刀都見了骨,右肋上被刀扎了個洞,扎得不淺,肋骨都斷了兩根。燕十二看了一陣之後搖頭說道:「還好,這幾處傷都不在要害,右肋上這一刀也沒傷著內腑,要不然令高足這條命只怕難保……」

  龍嘯天凝望著他問道:「尊駕看有救麼?」

  燕十二道:「我這話意難道總鏢頭還沒聽出來麼?」

  龍嘯天道:「全仗尊駕那高超醫術了。」

  燕十二道:「令高足這條命是保住了,恐怕他至少要躺上個三五個月,在這三五個月之內不能跟人動手,尤其車馬顛簸勞頓,我這話總鏢頭該懂。」

  龍嘯天道:「多謝尊駕,龍某人省得。」步履響動,歐陽曉帶著一名店伙行進來,歐陽曉向著龍嘯天投過探詢一瞥,龍嘯天飛快遞過個眼色。

  歐陽曉向著那店伙一擺手道:「把水放下,忙你的去吧,有事我再招呼你。」

  那店伙本就十分害怕,兩個血淋淋的人一個站在身邊,一個躺在眼前,換誰誰也心寒,他白著臉答應一聲,腳下飛快出門而去。

  燕十二望著龍嘯天道:「事不宜遲,傷病最忌拖延,總鏢頭可有手巾?」

  歐陽曉道:「我這兒有。」

  抬手從腰間抽出一條汗巾遞了過去。

  燕十二接過汗巾道:「得先把傷口上的血污洗乾淨。」

  龍嘯天道:「還是讓我來吧。」

  燕十二笑笑說道:「一事不煩二主,總鏢頭何必客氣。」

  龍嘯天道:「既如此龍某人就不客氣,有勞尊駕了。」

  燕十二沒再說話,立即以汗巾沾水給趙化龍洗擦傷口,片刻之後,趙化龍的幾處傷口洗乾淨了,那盆水也變成了血水,燕十二身上也沾到了幾處血污。

  龍嘯天臉上顯然地有了不安神色。

  歐陽曉臉上卻看不出有什麼表情,他兩眼望著燕十二的每一個動作,一眨不眨,顯然他無時無刻不在監視著燕十二。

  燕十二只裝沒看見,把那條汗巾往水盆裏一扔,道:「副總鏢頭能不能弄瓶烈酒來,越烈的酒越好,假如能弄一瓶陳年的白乾兒那更好。」

  歐陽曉疑惑的道:「尊駕要酒幹什麼?」

  燕十二道:「副總鏢頭現在別問,待會兒就知道了。」

  歐陽曉轉眼望向龍嘯天。

  龍嘯天道:「二弟身上可還有碎銀子?」

  這意思就是要歐陽曉只管放心去沽酒。

  歐陽曉何等老練,一點即透,點頭道:「他們對這些碎銀子沒瞧上眼。」扭頭走了出去。

  石家莊不乏賣酒處,地處燕趙賣的也全是白乾兒,可是要找陳年的白乾兒那就不太容易。

  歐陽曉還真有辦法,沒一會兒工夫他就提著個瓷瓶回來了,進門便道:「這是陳年的白乾兒,據那賣酒的說至少也有三十年窖藏,我嚐過了,沒有三十年,總也有二十年以上。」

  燕十二道:「副總鏢頭辛苦了。」伸手接過了那隻瓷瓶。

  歐陽曉道:「為我這個侄子別說跑出去沽一趟酒,就是把我這條老命換了,又算得了什麼,尊駕看夠用麼?」

  燕十二道:「省點用,已夠了。」轉過身去抬手連點趙化龍前身五處穴道。

  歐陽曉跨近一步道:「尊駕這是幹什麼?」

  燕十二收手一笑說道:「總鏢頭跟副總鏢頭既然把人交給了我,難道連這一點都信不過我麼?」

  歐陽曉道:「這原是我大哥的意思。」

  燕十二道:「總鏢頭垂信,別說我沒有不良居心,就是有,我也不能再傷害這位趙鏢頭,何況副總鏢頭就在左近。」

  歐陽曉聽得臉一紅,紅上加紅,他那張臉更紅了:「尊駕知道我這個侄子姓趙?」

  燕十二道:「這位不是龍總鏢頭的得意高足,小溫侯趙化龍趙鏢頭麼?我要是連趙鏢頭都不知道,豈非太以孤陋寡聞。」

  歐陽曉哈哈說道:「尊駕對八方鏢局知道的很清楚。」

  燕十二沒答理,抬眼望向龍嘯天道:「兵刃之傷傷口不潔,非得先用烈酒燒燒不可,我現在就要下手了,總鏢頭請背過臉去……」

  龍嘯天雙眉一聳道:「龍某人還挺得住,尊駕只管下手就是。」

  燕十二轉眼望向歐陽曉。

  歐陽曉冷冷說道:「歐陽曉今年五十多了,卅年行走江湖,十多年隨著鏢車來往大江南北,見過的多了。」

  燕十二沒說話,淡然一笑,轉過身去。

  他在趙化龍每一處傷口上澆了些酒,酒一澆下,趙化龍那傷口皮肉劇顫亂抖,龍嘯天、歐陽曉看得面如土色,心如刀割。

  那瓶酒就像一瓶滾燙的油,一次又一次的澆在他兩個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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