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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俊公子哥兒一怔,深深的看了小伙子一眼,沒再說話,帶著那兩個中年白裘漢子掀簾走進了十里鋪。

  小伙子又笑了,矮著身子靠到了土牆根兒。

  沒多久十里鋪棉布簾掀動,從裏頭一連走出好幾個人,瞧這些人的神色,個個帶著倉皇。就在這時,小伙子站起了身子,一手拿著那尊彫好的觀音像,一手提著那布口袋,邁步也進了十里鋪。

  如今的十里鋪裏只有兩張桌子坐著人,那是把門的一張,跟靠裏的一張。

  靠裏的一張桌子上,坐著那位俊美公子哥兒,也許是十里鋪裏頭比外頭暖和,再不就是因為酒意,使公子哥兒本來白裏透紅的那張臉,如今更紅了,像搽了胭脂似的。

  把門那張桌上,坐著那兩個魁偉的大漢,兩具革囊放在桌子上,兩對銳利的眼神,直瞪著靠裏的那張桌。

  那兩個穿白裘的中年漢子則站在俊公子哥兒身後,手裏仍提著那細長的革囊。

  不知是怎麼回事兒,十里鋪裏的氣氛扯得很緊,隱隱的令人有股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可不是麼,瞧,那掌櫃的跟兩個伙計站在櫃檯邊兒上,臉兒像紙一般白,渾身在打哆嗦。

  小伙子似乎沒發覺到不對,他似乎也沒看到,一進十里鋪便低著頭到了兩個大漢的桌子前:「兩位,這一尊玉觀音彫好了。」

  兩個大漢看都沒看他一眼,右邊那大漢道:「放在桌上,站遠些!」

  小伙子一聽怔了一怔,可是他沒多說話,依言把那尊玉觀音放在了桌上,他遲疑了一下,賠笑著又說道:「兩位的賞錢……」

  右邊大漢砰然一聲拍了桌子。轉過頭來一瞪眼。喝道:「聾了麼,給我站遠點兒,少不了你的。」

  小伙子又一怔,沒敢再多問,答應著向後退去。

  這時候那俊公子哥兒開了口:「閣下,請到這邊兒來坐、別讓瘋狗咬了你。」

  小伙子似乎沒聽懂,眨動了一下兩眼,道:「瘋狗,哪兒來的瘋狗?」

  嘴裏說著,眼還一直在滿地尋找,最後,他那雙目光射落在兩個大漢身上,若有所悟,輕輕的哦了一聲。

  這一聲哦卻出了禍事,右邊大漢濃眉一軒,怒聲罵道:「媽格巴子。」

  一按桌子就要往起站,左邊大漢伸手攔住了他,冷冷說道:「老二,你好心情。」

  右邊大漢冷哼一聲,沒動,儘管他沒動,小伙子可寒了心。

  敬鬼神而遠之,退得遠遠的,到一張桌前坐了下去,手往下探,摸著摸著從布口袋裏摸出一塊玉石,竟然坐在那兒又彫了起來,根本不知道眼前有這場暴風雨即將發生。

  俊公子哥兒看了他一眼,兩道長眉一皺,轉眼望向兩個大漢,冷冷說道:「我跟你們話在前頭,既然是衝著我來的,就別跟旁人過不去。」

  左邊大漢咧了嘴,笑得猙獰:「這請放心,我兄弟還怕髒了兩隻手呢?」

  俊公子哥兒道:「那就好,你兩個是什麼意思,明說吧。」

  左邊大漢道:「沒什麼別的意思,我們少主把雷家堡整個兒修葺一新,只為請您去一趟!」

  「那容易!」俊公子哥兒道:「回去告訴你們少主一聲,我最近沒空!」

  左邊大漢笑道:「鮑姑娘,以您的身份,不該說這話。」

  鮑姑娘!敢情是位姑娘,俊公子哥兒臉一紅眼角掃了小伙子一下,小伙子全神貫注在玉石之間,根本就沒聽見。

  俊公子哥兒當即又把目光轉向兩個大漢,道:「這話什麼意思?」

  左邊大漢咧嘴道:「我兄弟已經跟到了十里鋪,您該知道雷家堡的規法,您說,我兄弟敢這麼空著手回去?」

  俊公子哥兒淡然一笑,道:「你們雷家堡的規矩我知道,可是你雷家堡的人也應該知道我的脾氣,我要說個不字就是不,誰也拿我沒辦法。」

  左邊大漢笑道:「這個我兄弟知道,您是出了名的剛烈,只是,我兄弟為了項上這顆人頭,說不得也不妨冒險試上一試了。」

  話落,伸手就去抓桌上革囊。

  突然,一個蒼勁而冰冷的話聲從門口傳了進來:「誰敢動一動,我要誰的爪子。」

  左邊大漢神情一震,手是抓住了革囊,可是他一時沒敢往起拿,他問了一聲:「你是……」

  那蒼勁冰冷聲說道:「趕車的。」

  可不是麼,十里鋪門口,那塊棉布門簾前,可不正站著那位老車把式,就不知道他是怎麼進來的。

  左邊大漢臉色一變,居然把那隻抓住革囊的手又縮了回去。

  老車把式冷哼一聲道:「你兩個聽清楚了,今兒個我們還要趕路,沒工夫……」一頓,話聲倏然轉平和:「酒給我打好了麼?」

  俊公子哥兒身後,左邊那白裘漢子立即答道:「敖老,打好了。」

  車把式轉望俊公子哥兒,道:「你該歇夠了,咱們還得趕路。」

  俊公子哥兒轉眼望了小伙子一下,小伙子那手裏觀音像已彫好了一半,他當即轉過眼又道:「敖老,你也進來坐會兒好不,我們等這尊玉觀音,馬上就好了。」

  老車把式眉毛一皺,邁步就要往裏走,忽然,他霍然一個大轉身,一掌劈向那塊厚厚的棉布長簾。

  砰然一聲,棉布簾沒動,老車把式自己卻踉踉蹌蹌直退了好幾步,他臉色大變,身形倒退,一閃退到俊公子哥兒身前,神情緊張的望著那塊棉布簾,一雙老眼緊盯,一眨不眨。

  兩個大漢面有喜色,四眼圓睜,霍然站起,往兩邊一退,二人恭謹的躬下身去。

  這時,那塊棉布簾往裏掀起,一陣刺骨寒風颳了進來,吹得屋裏一冷,能讓人打心裏直哆嗦。

  隨著這陣刀兒一般的寒風,從外面走進來一個人,是個中年人,瘦瘦的,個子高高的,穿一件灰鼠皮袍,氣派闊綽,像個有錢大爺,長眉細目白淨臉兒,唇上留著兩撇小鬍子。

  他背著手,一進來便盯上了老車把式,含笑說道:「敖老好俊的聽覺,還好是我,要換個別人豈不被拍上了?」

  老車把式直望著他沒說話。

  俊公子哥兒的神情已不如先前那麼鎮定,顯著他有了不安,他開了口:「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中年小鬍子淡然一笑道:「馬武、馬威兄弟應該告訴過鮑姑娘,還用我再多說麼,天色不早,晚了不好走,正好鮑姑娘自己有車,這頓吃喝掛在雷家堡的帳上,您請起駕吧。」

  俊公子哥兒霍然站起,中年小鬍子臉色一沉,目光掃了老車把式和兩個白裘漢子一眼道:「鮑姑娘應該不會願意連累別人──」

  俊公子哥兒臉色大變,老車把式身形突然暴長半尺,一束白鬍子根根直起,神態逼人。

  俊公子哥兒忙伸手攔住了他,道:「敖老,別這樣,就讓我到雷家堡坐坐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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