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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六


  「就是今天晚上,剛才。」

  「剛才?」玲瓏叫道:「您,您是怎樣進去的?」

  「跟在你跟劉瑾之後進去的。」

  「不可能,那些機關樞紐,到現在我都沒有──」

  「我看出來了,找到了,而且知道它的妙用,我跟你不同,跟他在一起,你不便細看細找,我能。」

  玲瓏失神地坐了下去:「天,您果然是──」

  花三郎輕撫玲瓏香肩:「玲瓏,我知道你對他的感情,也知道你是他唯一真心愛護的人。但是為了更大更重要的理由,我不能不竭盡所能除掉他。」

  玲瓏的臉色變了變:「我承認,我是真不忍,我不是草木,也沒有鐵石心腸,他是對我好,我實在不忍加害他,但是,我也能為更大更重要的理由。」

  「那就好。」

  「為什麼您不相信我,要自己去做。」

  「我不能否認,我曾經不信任你,而你剛才也承認,你確實不忍,你能為更大、更重的理由,可是我並不知道,所以你也不能忍心怪我。」

  玲瓏臉色連變,默然片刻:「我怎麼敢怪您,我只怪自己心腸不夠硬。」

  花三郎道:「人總是人嘛,幸虧他沒有對我好過,否則我也會不忍。」

  玲瓏突然一凝目光道:「您拿出來的東西呢?」

  「我沒拿,一樣也沒有拿,那間密室裏,不會少一點東西。」

  玲瓏訝然道:「你沒有拿?」

  「東西太多了,不知道從那兒下手,也不知道該拿那一樣好,真要帶著那些個累贅,我恐怕出不了內行廠。」

  「可是您不是要證據嗎?」

  「讓它還留在那間密室裏,怎見得它就不是證據了?」

  玲瓏夠聰明,這句話她聽懂了,為之悚然動容,也站了起來:「那麼您現在──」

  「帶你走,把你交給你爹,跟你爹盡速離京,以後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盡速離京?」

  「不盡速離京,你還等什麼?」

  玲瓏沉默了一下:「以後,什麼時候才能見到您?」

  花三郎明白她的意思,她還是有點放不下,但是這時候不是多說「道理」的時候,他道:「我總是會回家的。」

  「那──內行廠的禁衛您是知道的,您能來去自如,我能嗎。」

  「我負責平平安安的帶你出去,你還不放心嗎?」

  玲瓏又沉默了一下,旋即點了頭:「好,我走,我跟您走。」

  「走,緊跟著我,萬一驚動了他們,你走你的,我來斷後。」

  玲瓏點了點頭。

  花三郎穿窗掠了出去。

  玲瓏看了桌上那頂金冠一跟,她不再留戀什麼,吹熄了燈,跟著從窗戶跳了出去。

  真要說起來,花三郎、玲瓏,兩個人對內行廠的徑路都不算熟,但花三郎有花三郎的辦法,他帶著玲瓏一前一後,藉著暗影疾行。

  身後有玲瓏,花三郎的行動當然不能再像一縷輕煙,來無影,去無蹤。

  現在不但有蹤,而且有影。

  而,內行廠的禁衛,也的確是夠森嚴的。

  走沒多遠,一聲沉喝傳了過來:「什麼人,站住。」

  玲瓏急道:「您躲起來,我來應付。」

  這她準行。

  花三郎一閃身,人已經不見了。

  間不容髮的,一道奇亮的燈光照射過來,立即罩住了玲瓏,緊接著,兩名二檔頭疾如飄風掠到,立即躬下身去:「原來是公主。」

  玲瓏道:「你們幹什麼呀,嚇我一跳。」

  一名二檔頭道:「卑職等不知道是公主在此。」

  另一名二擋頭道:「夜已深,公主還沒有安歇。」

  「問得好,要是已經安歇了,我還會在這兒嗎。」

  「這個──」

  玲瓏微一笑道:「你是問我,夜已深了,不安歇要上那兒去吧?」

  那名二檔頭躬身道:「卑職斗膽。」

  「我告訴你們,不知道你們信不信。」

  兩名二檔頭望著玲瓏,靜等後話,誰也沒敢問。

  玲瓏笑笑又道:「我想趁夜逃出內行廠去,你們清楚了嗎?」

  兩名二檔頭怔了一怔,一名忙道:「公主說笑了。」

  另一名自作聰明,只當現在盤問已引起玲瓏的不快。要是玲瓏一狀告到九千歲那兒,禍福可卜,準是吃不完兜著走,當即忙道:「公主請到處走走吧,卑職等公務在身,不敢擅離職守,告退。」

  一躬身,兩人飛掠而去,同時,燈光也滅了。

  這一刻,玲瓏站立的地方最暗,連玲瓏自己都未必看得見身周。

  花三郎的話聲在身旁響起:「姑娘,你真行,居然說實話。」

  玲瓏道:「奈何人最不相信的,就是實話。」

  花三郎笑了:「走。」

  兩個人又繼續向前疾行。

  沒再被發現,兩個人從「內行廠」後門出了「內行廠」,直奔天橋。

  到了韓奎的住處,韓奎還沒睡,父女見面,高興自是在所難免,但玲瓏在高興之中還有些愧疚不安。

  花三郎不願打擾人家父女歡敘別後,道:「韓大哥,我走了,我已經跟玲瓏說過了,你們父女最好馬上離京。」

  「三少,這時候?」

  「這時候城門雖然早關閉,還難得了你們父女嗎?」

  「那麼您──」

  「以後的事,韓大哥你就不用管了,暫時離開一段時期,等到,劉瑾伏誅以後,再回來定居也行。」

  「好,我聽您的。」

  「那我走了。」

  花三郎要走。

  「三少,」玲瓏忽然叫了一聲。

  停步回身,花三郎從玲瓏的一雙美目裏,看見很多東西,他有些不忍,但是他不能不咬牙:「玲瓏,好好孝順你爹,將來讓你爹帶你上關外玩玩去。」

  他沒再多說,也沒容玲瓏說話,轉身走了。

  玲瓏沒說話,但是在眼眶裏打轉的淚水,已經代表了她要說的話,只是姑娘她就是不讓它掉下來。

  看在韓奎眼裏,心裏不免一陣難受,女兒是自己的,怪歸怪,還能真拿她怎麼樣,忍著心痛,道:「玲瓏。」

  玲瓏回過身,嘴角竟噙著輕微的笑意:「我來收拾,咱們趕緊走吧。」

  韓奎心裏又一陣難受,比剛才還難受。

  ***

  連夜,花三郎去見他該見的人,總算不負所託,詳詳細細地交代了他應該交代的,然後交出一張草圖,包括那座小亭,地下密室,以及密室裏藏物的明細表。

  最重要的,當然是圖上重要部分,標示出的機關樞紐所在。

  那位,要他留下來等候酬功。

  花三郎拒不受,走了,臨走交代,速速進宮面聖。

  那位,輕車簡從,連夜馳向禁宮。

  ***

  夜是寂靜的。

  在京城的這一角,夜更寧靜,尤其是這個四合院。

  而,就在這寧靜當中,一條矯捷黑影出現在上房屋脊上,頎長的身影,迎夜風挺立,清朗的話聲,劃破了這片寧靜:「煩請那位代為通報,花三郎求見。」

  幾條黑影,從各處黑中射起,直撲屋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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