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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這幫人大部分是「天橋」紮根,拖家帶眷,需要養家活口的,誰要是在這節骨眼兒上近一點兒「大書」韓的棚子,只怕往後的麻煩跟「大書」韓一樣,儘管大部分都是講義氣,有血性的,可是想想一家子老小,也就忍了裝孬種了。

  這當兒花三郎出來了,立即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大夥兒嘀咕的都是一樣的話:「嘿,快瞧,撂蕭家爪牙的正主兒出來了,好俊的小伙子,這是誰家的公子哥兒,瞧不出啊,有這麼身手能耐,定然是有來頭的,要不然怎麼敢拔虎鬚惹蕭家?」

  大夥兒嘀咕著,花三郎可沒當回事兒,邁著瀟灑步,順著棚前的小街道行了過去。

  圍觀的人群忙不迭往後讓,讓歸讓,也只是讓出了一條小窄路,誰也不捨得真讓。

  花三郎衝著個半百老頭兒拱了拱手,「這位老大爺,跟您打聽一下,蕭家住那兒?」

  「天橋」討生活的,十個有九個半都是恨蕭家恨得牙癢癢的,半百老頭兒絕不會是那蕭家的半個,他也絕不會不知道蕭家住那兒,可是這當兒他硬是沒敢吭氣兒。

  半百老頭兒一臉難色,腳下正往後挪,忽聽一個清脆動聽的京片子傳了過來:「別問,這兒沒人敢告訴你蕭家住那兒的。」

  花三郎扭頭一看,只覺眼前一亮,不由為之一怔。

  跟前,背著手站著個皮白肉嫩的美少年。

  美少年年約十八九,穿一件海青色夾長袍,外頭罩著一件團花黑馬褂,名貴的東珠扣子,領口還鑲著一方白如羊脂的玉。

  美少年人就跟那塊玉似的,挑不出一點兒瑕疵來,他跟花三郎站在一塊兒,天地間的靈秀之氣全讓他倆佔光了。

  嚴格的說起來,他比花三郎還俊逸三分,可是他比花三郎略矮半個頭,也比花三郎少了那麼一點兒勃勃的英氣。

  花三郎這兒望著人家發愣,人家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瞅著花三郎,粉妝玉琢的嫩臉蛋兒上,可瞧不出什麼表情來。

  花三郎定了定神,輕呃了聲:「這麼說,我是沒處打聽蕭家的住處了!」

  「不!」美少年慢條斯理,輕輕說話,話聲比剛才好聽,模樣也動人極了:「只要你找對了人,打聽蕭家的住處,不過是一句話。」

  花三郎又「呃」了一聲:「那麼可否請閣下指點一條明路呢?」

  美少年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花三郎一怔:「你閣下知道……」

  「知道,閉著眼我都能找到。」

  「你閣下敢告訴我蕭家的住處?」

  「不敢我幹嗎出頭說話呀!」

  「說得是。」花三郎笑道:「沒想到閣下生有這麼一顆愧煞整個『天橋』的鐵膽,敬佩,這種朋友非要交交不可。」

  美少年淡淡說道:「我是有顆不算太小的膽子,至於交朋友,那還要看緣分。」

  「能得相逢,不就是緣麼?」

  「未必!」

  這美少年有點兒怪,既然出面說話,就表示他有一副俠義肝膽,古道熱腸,願意幫花三郎這個忙,可是這當兒花三郎暗懷感激,想交他這個朋友時,他的神色話語卻又顯然地拒人於千里之外,豈不怪哉!

  放眼當今,有幾個不願意跟花三郎這位人物交朋友的!這美少年又何只有點兒怪。

  這可是花三郎二十多年來,頭一回碰上的硬釘子,他暗暗怔了一怔,可沒真在意,臉上仍帶著可掬的笑容,只是沒再說話。

  美少年居然也瞅著他不言不動。

  忍不住的是花三郎:「閣下不是要告訴我蕭家的住處麼?」

  「是的,可是我好像沒聽見你問過我。」

  這位美少年的確有點怪。

  花三郎著實一怔,旋即含笑拱手:「請教……」

  「我帶你去,跟我來吧。」

  美少年轉身走了。

  花三郎忙跟了上去。

  美少年跟花三郎走了,留給了圍觀的人又一陣紛紛的議論。

  美少年閉著眼都能找到蕭家,顯然是這地面上很熟的老根兒人物。

  可是這些「天橋」的「老天橋」,誰也不認識這位美少年,甚至誰也不記得什麼時候看見過他一眼。

  花三郎跟美少年並肩往前走,一般的飄逸,一般的瀟灑。

  花三郎不住地拿眼角偷窺人家。

  這不算失禮,美少年不是大姑娘,盡可以評頭論足看個夠。

  年輕人,尤其是花三郎,碰見這種不俗的人物,自難免有惺惺相惜之感,多看兩眼,也屬人之常情。

  他發現,美少年越看越耐看,看一眼,就想看二眼,看二眼,就想看三眼,最後,最好是緊盯著那張臉目不轉瞬,眨也不眨。

  世界上,長得俊逸,長得美的人不算少。

  可是有的耐看,有的不耐看。

  有的,多看兩眼,就覺得索然無味,懶得再看第三眼。

  有的,卻是讓人越看越想看。

  這,恐怕就跟靈秀清奇有關了。

  花三郎不但發現身旁這位耐看,而且他還發現,這位大男人身上有股淡淡的幽香,隨著風,一陣陣的飄送過來,香得讓人舒服,香得讓人心醉。

  似乎沒什麼,那年頭,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都講究這調調兒,都愛這調調兒。

  尤其是這種俊逸人物,要不給自己身上增添點兒「香」,那是辜負了造物的美意,罪過。

  花三郎是不住地看人家,而人家卻目不斜視,面無表情。

  這等於是個軟釘子。

  硬釘子花三郎都不在乎,何況是軟釘子!

  花三郎忍不住說了一句:「閣下,我還沒請教……」

  美少年這回倒沒拒人於千里之外:「賈,賈玉。」

  「喔!原來是賈朋友……我姓花,行三,所以朋友都叫我花三郎。」

  「三郎?」

  「嗯!」

  本是很自然的一句問答,美少年臉上卻飛掠過一片紅暈,晚霞似的。可是燦爛動人的晚霞消逝得太快了,旋即,又是那沒有表情的一副神色。

  花三郎還想問。

  美少年賈玉突然停了步,開了口:「到了!」

  花三郎忙也停了步:「那兒?」

  賈玉抬手一指,尖尖的指頭根根似玉,白嫩得讓人心跳:「喏,門口有對石獅子的,就是蕭府。」

  花三郎順著人家的手看過去,他的目光幾乎不忍離開那隻手,奈何人家的手很快地收了回去。

  眼前是條大胡同,左邊第五家,朱紅的大門,高大的門頭,一對石獅子,門口的石階玉似的。

  門頭兩旁,掛著兩盞大燈,上頭兩個擘巢大字「蕭」。

  花三郎收回目光一抱拳:「感激不盡,賈朋友要不要跟我一起進去?」

  賈玉微微搖頭,「不必了,我有膽帶你到這兒,可還不怎麼熱衷惹這個麻煩。」

  畢竟膽子還是小了些。

  可是話又說回來了,敢帶花三郎到蕭家門口來,已經是很難得了。

  花三郎道:「可否容我約個後會之期?」

  賈玉又搖了頭:「不必了,有緣自會再相見。」

  花三郎道:「我懂閣下的意思了,倘若能夠再相見,那就證明你我有緣,這個朋友就可以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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