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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呃,令諭呢?」

  「甘某是口頭傳令。」

  紀珠只當他是存心護衛魚殼跟白泰官,假傳苦大師令諭,冷冷一笑,剛要開口。突然,一聲清越佛號傳了進來:「阿彌陀佛,少施生不要誤會。」

  紀珠急抬眼望去,不知何時,眼前多了一位緇衣芒鞋的獨臂清癯老尼,兩道壽眉,一雙慈目,但不怒而威,令人不敢仰視。

  魚殼、白泰官忙低頭。

  甘鳳池側身後退,恭謹躬身。

  紀珠心頭震動,搶步而前,單膝落地,恭聲說道:「李燕月三子,再晚李紀珠,叩見苦大師。」

  獨臂老尼淺答一禮,道:「少施主請起。」

  「謝苦大師。」

  紀珠站起肅容恭立。

  獨臂老尼一雙慈目上下打量著紀珠,微微點頭,面帶笑意:「燕月果然調教得年少英傑,接衣缽有人了!」

  紀珠欠身道:「大師誇獎,紀珠的兩位兄長,勝過紀珠百倍。」

  獨臂老尼道:「難得有傲骨,沒傲氣,你很謙虛,我可以告訴少施主,我到遼東府上去走了一趟──」

  紀珠微怔,「呃」了一聲。

  獨臂老尼接道:「少施主的兩位兄長,也都是一時之選,但是比起少施主來,恐怕還要差個一籌。」

  紀珠道:「紀珠不敢。」

  獨臂老尼道:「同時我也取得了令尊的諒解,我要把魚殼、白泰官帶回『北天山』去受審,不知道少施主是不是能答應?」

  紀珠肅容道:「大師既有令諭,紀珠不敢不遵。」

  獨臂老尼微點頭:「那就好──」

  獨臂衣袖向著魚殼、白泰官一拂,道:「你們兩個起來跟我走吧!」

  就這麼一拂,魚殼、白泰官被制的穴道立解,他們連忙站了起來,垂手低頭,竟都沒敢動一動。

  獨臂老尼神情微肅,目光一凝,望著紀珠道:「少施主,臨別之前,我有幾句話奉告,還望少施主謹記在心。」

  紀珠欠身道:「大師請賜金玉良言,紀珠感激之餘,謹洗耳恭聽。」

  獨臂老尼道:「少施主來京,是來替令尊還情的,但是冥冥中的安排,殊非世人所能預料,因之,事情的演變已成前債未清,又欠後債,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算了──」

  紀珠心神震動,剛要說話。

  獨臂老尼接著又道:「最要緊的,一離此間,你馬上會碰到另一件事,這是一劫,不要為已太甚,否則你欠的債又要多上一筆了,日後更要糾纏不清了,言盡於此,有緣再謀後會,就此告辭。」

  他單掌立胸,微一欠身,要走。

  紀珠忙答一禮,叫道:「大師──」

  獨臂老尼道:「少施主不必多問,到時自知。」轉身外行。

  魚殼跟白泰官吭也沒吭一聲,乖乖跟了出去。甘鳳池也沒多說,抱拳一禮,跟在最後。

  紀珠連忙答禮,望著獨臂老尼等一行四人出廟不見,他怔住了。他對獨臂老尼之能耐,深信不疑。獨臂老尼臨走告訴他,一離開此間,就會馬上碰到另外一件事情,那是一劫,不可為已太甚的。

  那是什麼事?為什麼是一劫?不可為已太甚,否則行將又欠一筆,欠誰的?那又是筆什麼債?

  紀珠思潮洶湧,但是他想了半天,卻是一無所獲。不想了!獨臂老尼不是告訴他,到時自知麼!就等到時吧!

  ***

  紀珠忐忑不安地往回走著。當他看見「海甸」的時候,也看見一個人遠遠地奔了過來。紀珠頓時就是一陣心跳。但當他看清楚那個人的時候,他不但為之心頭狂跳,而且一顆心馬上緊縮成一團。該來的人是芙蓉。而,現在,來的人卻不是芙蓉,竟會是秦玉松,他衣衫破損處處,血跡斑斑,居然一身是傷,「三少──」

  秦玉松老遠就叫,往前便栽。

  紀珠急忙騰身掠過去扶住:「五哥,怎麼了?你──」

  秦玉松臉色蒼白,沒一點血色,尤其氣若游絲:「三少,滿虜大內鷹犬突襲,弟兄們傷亡過半,爺跟姑娘都被抓去──」他一口氣說了這麼多,然後眼一翻、身一挺。他不說了,也不動了。

  紀珠心膽欲裂,急把秦玉鬆手腕,已經沒有脈了。顯然,秦玉松也是拼著最後一口氣來找紀珠報信的,見著了紀珠,信報了,最後的一口氣也洩了。紀珠不是震驚,簡直是悲痛欲絕。

  這就是苦大師告訴他的。這就是上天注定,不可避免的一劫?

  紀珠手顫、心顫,他沒有流淚,他顧不得苦大師的後一句話,他只是想到了納蘭的食言背信。他抱起了秦玉松的屍體,狂嘯聲中,疾掠而去。

  ***

  紀珠抱著秦玉松,到達了「西直門」外「高梁橋」上。他停住了,因為他看見橋上站滿了人。站在最前頭的,是老郡主,她抱著狀若熟睡的德瑾,身後一左一右兩個人,左邊是芙蓉,右邊是福王府的總管齊祿。再後頭,是十幾廿名大內侍衛。

  只聽芙蓉顫聲悲叫:「紀珠──」

  紀珠忍了忍心裡的悲怒,微欠身:「老郡主──」

  老郡主臉上沒一點表情:「孩子,我知道遲了,但也不能算太遲,獨臂苦大師,也就是前明的那位長公主,帶魚殼、白泰官闖宮見駕,證明你沒殺他二人,因之,皇上怒懲納蘭,並把芙蓉還給你──」

  紀珠道:「老郡主,我鐵大哥呢?」

  老郡主道:「鐵英──已經遲了,他傷重死了,可是皇上答應厚葬。」

  紀珠氣血往上一沖,脫口道:「厚葬於事何補,我要索還一個活生生的鐵霸王──」

  「孩子!」老郡主沉痛的說道:「我在這兒等著你,就是為了要攔你入京,希望你就此回遼東去──」

  「老郡主,您攔我,這種情形下,您忍?」

  老郡主忽然顫聲道:「孩子,禍由德瑾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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