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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進宮找魚殼,不好找。他是四阿哥的人,怎麼好直上東宮找二阿哥的人?他找了白泰官,找白泰官好找,白泰官在東宮裡沒有職銜,他是來「避難」的,就因為他是那麼個秘密身分,經常見納蘭,所以他跟大內侍衛混的很熟。他有這麼個秘密身分,加以又是名滿天下江南八俠裡的一個,連大內侍衛們對他都有一份敬意。

  隆科多找白泰官的時候,白泰官正在「乾清門」外,大內侍衛輪值默息的房舍睡覺。沒別人在,沒第二者在場那是最好。隆科多把他叫到一個僻靜地兒,頭一句就道:「我是隆科多,認識麼?」

  白泰官沒見過隆科多,但不會不知道四阿哥有這麼一位在宮裡相當吃得開的舅舅,可以不管他是那位皇子的舅舅,但既然在宮裡吃得開,就得巴結。白泰官忙道:「啊!舅爺,知道,知道,要是連舅爺您都不知道,官家這碗飯,我豈不是白吃了?」

  隆科多道:「既然你知道我,我就好說話了,我想託你件事──」

  白泰官忙道:「我怎麼敢當舅爺這個託字,有什麼事,您吩咐就是。」

  隆科多道:「那我先謝了,只要這件事能成,四阿哥一定會重重謝你──」

  白泰官道:「呃!是四阿哥的事?」

  「我的事就是四阿哥的事,四阿哥的事也就是我的事。」隆科多道:「是這樣的,四阿哥前些日子,遊昆明湖,不小心把方玉珮掉進了湖裡,派了多少人打撈都撈不著,所以想找個精通水性的──」

  白泰官忙道:「舅爺,南船北馬,我懂一點水性,可是我要下昆明湖撈東西,可差得遠──」

  隆科多道:「我知道,我不是讓你下去,找個水性不行的,不但辦不了事,弄不好還害一條人命,那怎麼行。」

  白泰官道:「那您是要我──」

  隆科多道:「你不是有個朋友魚殼在東宮麼,聽說他精水性,普天之下數一數二──」

  「對!」白泰官道:「魚殼的水性那是沒話說,他能在水裡睜眼視物,普天之下就沒有能難倒他的水。」

  隆科多道:「我跟他不熟,而且他是東宮的人,以我的身分不好去找,你們有交情,能不能你出面以私人關係託他幫個忙?」

  白泰官拍拍胸膛道:「舅爺,別的事我不敢說,這件事小事一樁,我跟他一說準行,今兒個就能出宮去給你辦。」

  隆科多道:「不急在今兒個,明兒個吧!那一帶內廷列為禁地,只你這兒能幫忙,我回去跟四阿哥說一聲,先打點一下,找個人陪你們去,我看就明兒個這時候吧!明兒個這時候,咱們在『西直門』外二閘見。」

  白泰官道:「行,您怎麼吩咐怎麼是,我就上東宮找魚殼去。」

  就這麼說定了,輕而易舉,隆科多帶著滿心高興走了。

  躬身恭送隆科多不見,白泰官轉身直奔東宮。剛到東宮,迎面來了個人,三十上下年紀,瘦得猴兒似的,兩眼既圓又大,活像一對魚眼。白泰官忙道:「老魚,正找你!」

  敢情這位就是皇上從江南聘來,大名鼎鼎的「獨山湖」魚殼。

  魚殼道:「老七,什麼事?」

  白泰官在江南八俠裡行七。

  白泰官把魚殼拉到一邊兒,把隆科多來的事說了一遍。

  一聽,魚殼就搖頭道:「不行。」

  白泰官一怔:「怎麼說?不行,」

  「你開什麼玩笑,姓李的找咱們多急,這時候怎麼能出宮去,再說還不知道二阿哥准不准?」

  白泰官神情震動了一下,但旋即又道:「有我陪著你呢,咱們倆還怕姓李的那小子一個?何況雍王府派的也有人?別說姓李的他不會知道,就是知道,那兒是禁地,跟在大內一樣,他也拿咱們莫可奈何,再說,這件事咱們溜出去一會兒工夫就給辦了,何必非讓二阿哥知道?」

  魚殼要說話。

  白泰官又道:「老魚,四阿哥不能得罪,隆科多更得巴結,我已經拍胸膛答應了,你不去怎麼行?」

  魚殼道:「誰叫你答應的,你沒先問過我,怎麼能答應?」

  「老魚,你來了也不少時候了,怎麼連這都不懂,這又不是在咱們江湖上,沒先問過誰,不能輕易答應,既找上了你,還能容你不答應,何況這是討好的事,別人求還求不到呢!」

  魚殼道:「要討好你討好去,我是東宮的人,幹嗎討好雍王府?」

  白泰官顯然急了,叫道:「你是真不懂,還是裝糊塗,沒錯,你是東宮的人,是不必討好雍王府,可是雍王府有這麼一位舅舅在宮裡頂吃得開──」

  魚殼截口道:「他那位舅舅頂吃得開又怎麼樣,我是皇上遠從江南聘來的,難道還有誰能大過皇上去不成?」

  白泰官道:「我說你這個人,腦筋到底會不會轉彎兒,不錯,這普天之下是沒人能大過皇上去,可是古來連皇上都耳根子軟,也得聽女人的,這種事不是沒有,古來有多少人都死在這上頭,你也不是不知道,如今雍王有這麼一位舅舅,這位舅舅當然也就是那位得寵妃子的兄弟,你不賣他的賬,萬一他給你上內宮去嘀咕嘀咕,內宮再逮著機會在皇上耳邊一進言,我問你,到那時候,皇上是顧你呢,還是顧他的心愛妃子?」

  這番話,聽得魚殼神情震動,臉色連變,一時竟沒能答上話來。

  白泰官一見這情形,心知魚殼已經知道在乎了,還待再說。只聽一陣輕捷步履聲傳了過來。兩個人忙轉眼望去,只見一個人向著他們倆站立處走了過來,這個人,赫然是統領大內侍衛及帝都鐵騎的納蘭公子。

  兩個人連忙欠身:「公子。」

  納蘭這個人怪,他有官銜,可是他就是喜歡聽人叫他公子,許是因為他不脫那股書卷氣。

  納蘭微點頭,銳利的目光從兩人臉上掃過,道:「白泰官,你這兒翻動你那三寸不爛之舌,要魚侍衛幹什麼去?」

  他直呼白泰官的姓名,卻稱魚殼為魚侍衛,顯然,因為魚殼是皇上從江南聘來的,而白泰官卻是自己賣身投靠,甘供驅策,所以讓人輕視。

  白泰官可不在乎,忙賠笑道:「公子,我只是央老魚去給四阿哥幫忙。」

  納蘭一怔道:「魚侍衛是東宮的人,你怎麼能讓他去幫四阿哥的忙,你是不是活糊塗了?」

  白泰官忙道:「公子,您誤會了,再糊塗我也不至於糊塗到那地步呀,我不是讓老魚去幫四阿哥別的忙去,而是──」他把隆科多來找他的經過,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

  靜聽之餘,納蘭兩眼之中,為之異采連閃,等到白泰官把話說完,他兩眼中的異采卻隱斂得無影無蹤,卻來個皺眉沉思。

  魚殼忍不住道:「公子,您看這事能幹嗎?白老七他說已經拍胸答應下來了,而且說這種事既然被找上了,就不能不答應,尤其這位舅爺更不能得罪。」

  納蘭一點頭,道:「白泰官說得對,這件事不但能幹,而且是必得幹,這位舅爺的確不能得罪。」

  白泰官大喜,忙道:「看,老魚,連公子都這麼說,沒錯吧!不是我騙你嚇你的吧?」

  魚殼道:「我也沒說你騙我嚇我了!」

  納蘭道:「白泰官,舅爺約你什麼時候,」

  白泰官道:「明兒個這時候,我本來說今兒個就能給辦的,讓老魚下趟水,還不是家常便飯,可是舅爺曉得同去跟雍王爺說一聲,所以改了明天。」

  納蘭微微點頭道:「也對,明天在時間上較為寬裕些,那到時候你們就去吧,宮裡有我知道就行了。」

  白泰官滿心歡喜,連連答應聲中,跟魚殼一塊兒走了。

  望著兩個人的背影不見,納蘭冠玉似的臉上,突然浮現了陰鷙而冰冷的神色,望之令人心懍,只聽他冷冷一笑道:「雍王府可真是夠看重李紀珠的,連這個忙都肯幫他,好啊!我正好利用這機會來個調虎離山計,做得讓李紀珠他沒話說。」

  納蘭的神色更陰鷙、更冷了──

  ***

  頓飯工夫之後,年羹堯一個人,連護衛都沒帶,匆匆進了紀珠跟芙蓉的住處。紀珠正又急又煩的在院子裡踱步,一見年羹堯匆匆的進來,一顆心頓時定了大半。他倒是沉得住氣,什麼都沒說,只往屋裡讓客。

  年羹堯卻一搖手道:「不坐了,兄弟,我是奉命專程來給你送信兒的,信兒送到之後,我還得趕回去。」

  紀珠還沒說話,年羹堯話鋒一頓之後,接著又道:「你託四阿哥給你辦的事兒成了,舅爺是在頓飯工夫之前進的宮,找著白泰官,幾句話就辦成了。」

  紀珠道:「找白泰官?」

  年羹堯一笑道:「虧舅爺能編,硬說四爺有方玉珮掉進了昆明湖,把京畿一帶好水性的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回那方玉珮來,他靈機一動,想起了皇上遠從江南聘來的天下第一好水性,『獨山湖』魚殼,魚殼是東宮的人,不方便直接找他,所以找白泰官──」

  紀珠心頭連跳道:「真有舅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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