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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粉娘子猛一喜,眉目生春:「真的,大夥兒都等著呢,那我就把總教習請走了。」

  直郡王道:「八爺不放人恐怕不行,李紀珠,你跟她走吧。」

  紀珠巴不得趕快走,可是他並不願意上那個院子去應付這些娘子軍,然而這卻又是個最適當的機會,於是他只好跟著粉娘子走了。

  粉娘子不只是大方,簡直表現得熟絡,出水榭,踏上花園裡的青石小徑,她一個香噴噴的嬌軀,就幾乎斜靠在紀珠身上,偏著臉吐氣如蘭,含春帶媚的媚眼,還能勾人魂:「我覺得好奇怪。」

  紀珠不好躲,他若是一躲,粉娘子非摔倒不可,他道:「什麼事讓你覺得好奇怪?」

  粉娘子道:「府裡這麼多男人,八爺防別人跟防賊似的,讓我們自設班領,不准任何人進我們那個院子,怎麼單對你這麼信任?」

  紀珠道:「紅姐沒告訴你們?」

  粉娘子微愕道:「沒有哇,什麼事兒?」

  紀珠道:「你還是待會兒自己問紅姐吧!問過她以後,你就會明白,八爺為什麼獨對我這麼相信了。」

  「你知道不知道為什麼?」

  「我當然知道。」

  「那──」粉娘子嬌軀一轉搶到了前頭,整個人往紀珠懷裡一撲,扭動著道:「我要你告訴我。」

  紀珠沒動任她貼在身上,道:「為什麼,你不能多等一會兒?」

  粉娘子一個身子直在扭動著,皺著眉,撒起了嬌:「好兄弟,我要你告訴我嘛。」

  紀珠道:「真要我告訴你?」

  「當然是真的我的心看不見,可是摸得著,不信你摸摸。」

  她拉起紀珠的手,往胸口就放。

  紀珠及時道:「因為我練的是『童子功』。」

  粉娘子一咂,眼都瞪圓了,手也停住了,她尖聲大叫了起來:「真的,你練的是『童子功』呀。」

  「當然是真的,我為什麼要作假?」

  粉娘子兩眼盯在紀珠臉上,似乎要看出什麼來:「我不相信。」

  紀珠道:「王爺、貝勒爺還有紅姐,他們都知道,不信你可以去問問,其實,你一想也知道,要不然八爺為什麼獨對我這麼放心呢!」

  粉娘子臉色陡然一變,人也挪離了紀珠,輕咬銀牙低聲咒罵:「該死。」

  紀珠他裝了糊塗:「怎麼了?」

  粉娘子道:「這麼一來,誰還稀罕你教?」

  紀珠道:「這你可以放心,我自己雖然練的是『童子功』,但是總不能也教你們練『童子功』的。」

  粉娘子一跺腳道:「你是真不明白,還是裝糊塗?」

  紀珠道:「怎麼了,什麼事我真不明白,什麼事我裝糊塗?」

  粉娘子嬌靨上堆起了一片寒意:「沒什麼,不跟你說了,你跟我來吧。」她扭頭逕自行去。

  紀珠微一笑,跟了上去。他沒想到,這貝勒府的這批娘子軍個個如狼似虎。他更沒想到,他想出的這一招還真管用。就憑這,這位八阿哥還能成事,只怕他非短命不可。

  跟在粉娘子身後,進了那個院子,這個院子還真不賴,花木處處,滿眼嬌艷,陣陣幽香撲鼻沁心,分不出是花香,還是脂粉香。

  進院子還沒走兩步,一陣銀鈴也似的嬌滴滴歡呼,娘子軍一下子就湧過來了,剎時圍住了紀珠,這個拉手那個拉胳膊,真夠熟絡的。

  可就沒看見紅娘子。

  只聽粉娘子冷然一句:「他練的是『童子功』你們讓他教吧!」說完話,她扭動著腰肢走了,走得像一陣風。

  那一群,圍著紀珠的那一群,全怔住了,手放了,胳膊也鬆了,張著嘴,兩眼瞪得老大,生似受了莫大的驚嚇,生似紀珠身上有毒。一個、兩個,接著,轉眼間都走光了。

  花間的青石小徑上,剎時就剩下紀珠一個。這,似乎是夠讓人窘迫、尷尬的。其實,天知道!紀珠朗朗一笑,想走。

  就在這時候──

  「兄弟──」

  紀珠抬眼一看,紅娘子就站在不遠處的畫廊上,臉上帶著柔婉的笑意,道:「上我屋裡來坐坐吧!」

  紀珠道:「不了,紅姐。你歇著吧。」他要轉身。

  「兄弟。」紅娘子又一聲。

  紀珠收勢停住,望過去。紅娘子也望著他,臉色平靜,眼神輕柔:「我有話跟你說。」

  這麼一來,紀珠不好不過去了,他走了過去,踏上畫廊到了紅娘子的面前:「紅姐要跟我說什麼?」

  紅娘子表現得無限柔婉,道:「上屋裡再說。」她轉身順著畫廊行去。

  紀珠跟在後頭。

  這段畫廊,只不過幾步,走界畫廊拐彎,一片花木叢裡,有一間小巧玲瓏的精舍,紅牆綠瓦顏色鮮艷。紅娘子就帶著紀珠進了這間精舍。進門處是一個精雅的小客廳,佈置華麗而不失典雅靠裡會著珠簾,顯然是一間臥房,一進門,就覺出滿室幽香。

  紅娘子把紀珠讓坐下,給紀珠倒了杯茶,然後隔几坐在紀珠對面,跟在水榭裡的表現,簡直判若兩人。難道說,一句「童子功」,竟有這麼大效用?

  不,不像,如果真是童子功發生的效用,那情形應該跟剛才一樣,就沒人願意再會理他了。而,現在,紅娘子的表現,客氣、柔婉,還帶著真誠,這又是為什麼?難道是暗藏奇兵的一著高招?紀珠心裡正自打鼓。

  只聽紅娘子道:「兄弟,你說你自小練了『童子功』,是真的?」

  紀珠忙道:「當然是真的,在水榭裡我不說過──」

  紅娘子道:「別提水榭,提起水榭,我無地自容,恨不得一頭碰死。」

  紀珠聞言一怔。

  紅娘子又道:「兄弟,不管你怎麼說,我琢磨出來了,你說你自小練『童子功』,是假的、是騙人的。」

  紀珠心頭一震,要說話。

  紅娘子目光一收,道:「兄弟,相信我,我沒有惡意,我要還是水榭裡的紅娘子。剛才我就說破了,不會任她們失望而去不理你。」

  紅娘子道:「儘管我已經琢磨出來你說的是假話,可是我不會再對你怎麼樣了,因為我想到了,我想到像我這麼樣的一個女人,都能讓你拒之於千里之外,可見你很不齒、很鄙視我。」

  紀珠沒說話。

  紅娘子又道:「我不在乎任何人不齒,不在乎任何人鄙視,但是我在乎你,我也說不上來為什麼,可是我就是在乎你,我也想到了,我已經是個不年輕的女人了,我不在意以前歷盡滄桑,可是我受不了往後的寂寞,我是指心,不是指人,如果往後去連一個真正的朋友都沒有,我受不了,所以,我把你叫進屋裡來告訴你,以前的紅娘子,已經死了,如今的紅娘子,是再世為人,只希望你不要看不起我拿我真當個姐姐,我就知足了。」

  紀珠聽怔了,他沒想到紅娘子叫他進來是為這!他更沒想到紅娘子改變得這麼快,紅娘子說完話,他一種激動,由衷的道:「紅姐你讓紀珠敬佩。」

  紅娘子也一怔:「兄弟你怎麼說?」

  紀珠道:「我說紅姐讓紀珠敬佩。」

  紅娘子猛然睜大兩眼:「真的?兄弟。」

  「紅姐,看人要看後半截,就衝你這後半截,紀珠願意永遠拿你當個姐姐。」

  紅娘子倏起顫抖,淚珠奪眶而出,她激動得很厲害,嘴張了幾張,才說出話來:「我知足了兄弟,我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如今就是死,也心甘情願──」

  「紅姐,你也別這麼抬舉紀珠。」

  「不,兄弟,說起來可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卻是千真萬確的,在我心目中你是當世的頭一個,是神,不是碰見你,我永遠不會醒悟,永遠不會改變,你救了我,只你這一句願意永遠拿我當個姐姐,我才體會出,做一個好女人的價值,現在,我覺得我擁有的太多太多了。」

  紀珠道:「紅姐,你再這麼說,我可要找到地縫鑽下去了。」

  「我說的都是實話,兄弟,我從沒對人說過實話,只有對你,你不是我,沒辦法體會出我的感受。」

  紀珠道:「紅姐既然咱們是真正的姐弟從現在起,你就不要再說這種話。」

  紅娘子帶雨梨花似的,現在看,只覺得她遠比在水榭裡的時候動人,她一點頭道:「好,我聽你的──」她舉袖抹淚。

  紀珠沒說話。

  擦去了滿臉的淚水之後,紅娘子又道:「兄弟我希望你能在這兒多坐會兒,可是你要是有事,我就不留你。」

  紀珠怎麼忍心,他道:「我不急。」

  紅娘子看了看紀珠面前的蓋碗道:「你喝口茶,是貢品,八阿哥從宮中拿回來,賞給我們這些個的。」

  「好。」

  紀珠端起蓋碗來,用蓋子撥了撥少許沒沉的茶葉,喝了一口,還真香,他笑道:「畢竟是貢品。」

  紅娘子道:「我還多,喜歡喝待會兒我給你包一點拿走。」

  紀珠道:「不用了,以後我上紅姐這兒來喝,不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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