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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鐵英道:「也不一定,我總認為,不管他是怎麼走,為什麼走,總會跟我打個招呼辭個行,只是,姑娘,你是不是有必要再跟他解釋什麼?」

  姑娘道:「鐵大哥,我一定要解釋,我一定要讓他知道,我對他,並不全是欺騙,有些,是真的。」

  鐵英兩眼異采一閃,道:「好吧,就衝著這些真的,我一定讓你見他一面,你跟趙朋友在這兒等著吧。」

  他邁步走了出去。

  姑娘站著沒動,臉色木然。

  趙君平呆呆的望著姑娘。

  ***

  鐵英一出門就碰見匆匆回來的秦玉松。

  秦玉松還沒來得及施禮說話,鐵英已然道:「再去傳令,我到處走動,一發現三少的蹤影,馬上稟報我。」

  秦玉松恭應一聲,又飛身而去。

  鐵英也跟著走了。

  很快的,他們都消失在夜色裡。

  ***

  紀珠一手提劍,一手提行囊,帶著氣,帶著痛心,快步的往城門走。

  這時候,他沒有掩蔽,因為沒有那個心情,根本就是三不管。

  這時候,不管是誰,也最好別招他惹他,他一肚子不痛快,正沒地方發洩呢!

  可是,畢竟知道這時候他正不痛快的不多!

  只聽──

  「什麼人,站住!」

  一聲沉喝傳了過來。

  紀珠聽見了,夜靜時分,這麼扯著喉嚨的一聲沉喝,哪會聽不見?

  他卻跟沒聽見一樣,仍然走他的。

  「哎!我叫你站住。」

  又一聲沉喝,劃破夜空掠過來兩個,清一色打扮利落的黑衣漢子,手裡都提把單刀,一字併肩的攔住了紀珠。

  紀珠不得不停住了。

  他這裡剛停住,兩個滿臉怒色的黑衣漢,左邊那個揚刀一指開了口,聲色俱厲:「叫你站住你為什麼不站住?你聾了,沒聽見?」

  紀珠道:「我沒聾,聽見了。」

  左邊那個臉色剛一變,右邊的那個卻叫了起來道:「你好大的膽子,既然聽見了,為什麼不站住?」

  紀珠道:「你們是幹什麼的?我為什麼要聽你們的?」

  右邊那個道:「幹什麼的?為什麼要聽我們的?爺們是『五城巡捕營』的,叫你幹什麼你都得聽。」

  紀珠道:「原來是『五城巡捕營』的──」

  「五城巡捕營」在「九門提督」的轄下,衙門不大,管的事多,權勢大,一向擅作威福,還的確是讓人幹什麼,人都得聽。

  不過,那是指小百姓,就算沾點兒「官」,那也是芝麻小個官兒。

  只聽左邊那個道:「你是幹什麼的?」

  紀珠可以搬出東宮或者「雍王府」來,可是他不想那麼做,實際上,如今他也是兩邊不沾,只聽他冷然道:「江湖上的。」

  這是實話,也最恰當。

  左邊那個道:「看你這個樣兒,也像個江湖上的,本地保鏢的,還是外來路客戶?」

  紀珠道:「外來的路客。」

  右邊那個道:「就算是外來的路客,也該懂規矩,這是什麼地方,什麼時候了,還一手傢伙一手東西的大模大樣的晃,傢伙放下來,東西打開,我們要查一查。」

  一聽說是外來的江湖路客,爺們已經變成我們了。

  紀珠道:「傢伙不能放下,幾件衣裳也沒什麼好查的。」

  左邊那個道:「怎麼說,不放傢伙不讓查?」

  右邊那個道:「念你是個外來的路客,也是江湖道上跑跑的朋友,我們不願意跟你大計較,放下傢伙,東西打開,我們例行公事查一查,只要沒什麼,馬上放你走。」

  紀珠冷然道:「我說過,傢伙不能放下,幾件衣裳也沒什麼好查的。」

  右邊那個兩條眉毛一聳:「朋友,我們對你已經是天大的寬容,你可不要不識趣。」

  左邊那個冷笑一聲道:「前兩天外城剛鬧過飛賊,今兒個晚上就碰上了你這個這麼樣的,不讓查也行,走,跟我們營裡談去。」

  他左掌一探,當胸就抓。

  紀珠抬起帶鞘的長劍,封住了那一抓,冷冷道:「最好別跟我亂伸手,我也沒這個閒工夫跟你們玩。」

  說完話,他邁步要走。

  兩個黑衣漢往後一躍,一左一右擋住了紀珠,「嗆」的一聲,兩把單刀出了鞘。

  左邊那個叫道:「怎麼,想走了,那有這麼便宜。」

  紀珠道:「你們要幹什麼?」

  右邊那個冷笑道:「幹什麼,你敬酒不吃,麻煩可大了,如今只有跟我們到營裡去這一條路了。」

  「我要是不去呢?」

  「恐怕由不得你。」

  「那是笑話。」

  紀珠邁步又要走。

  「呼!」地一聲,兩把單刀帶著金刃破空聲,一左一右當頭砍下。

  紀珠雙眉一場搶手揮出帶鞘的長劍。

  他點的是兩個黑在漢持刀的腕脈。

  左邊那個,大叫聲中,丟刀抱腕,右邊的那個,也大叫丟了刀,不過不是抱腕,是兩手捂住了臉。

  紀珠為之剛一怔,兩個黑衣漢撒腿就跑嘴裡還不住「呼哨」連連,哨聲尖銳刺耳,只怕好幾條街外都聽得見。

  顯然,他倆是招呼同伴叫人了。

  這在天子腳下的帝都,是件不得了、了不得的事。

  紀珠焉能不明白?定了定神,剛要走。

  只聽──

  「哎,大朋友,到這兒來。」

  一個還帶著童音的低低話聲傳了過來。

  紀珠忙循聲望去,不由又是一怔。

  不遠處一戶人家,開了一個小窄門兒,有個矮小黑影探出頭,正往這邊招手。

  紀珠一眼就看出來了,那是個頂多十一、二歲的半大孩子,他沒工夫,也沒心情跟個孩子閒搭訕,要走。

  只聽──

  「你這個人是怎麼回事兒,幫了你的忙,你怎麼一點兒情理都不通。」

  紀珠這才明白,敢情剛才是這孩子暗中出了手,沒想到這半大孩子竟是個練家子。

  怎麼能讓個孩子說不通情理?

  他遲疑了一下,走了過去,到門口還沒說話,那孩子卻先開了口:「快進來,他們馬上就到。」

  紀珠道:「不了,小兄弟,我要出城趕路,謝了。」

  陣陣呼哨之聲傳了過來。

  那孩子一把拉住了他道:「遲了,這麼一鬧,五城都知道了,就算你能出去,也得費好大的事,快進來躲一躲吧。」

  說完話用力就拉。

  紀珠不想進去,可是人家幫了他的忙,總不能甩手就走,也不好意思跟個半大孩子較勁兒,就這麼,他被那半大孩子拉了進去。

  那孩子一手拉進紀珠,一手忙關上了門,門剛關好,陣陣呼哨聲由遠而近,十幾二十個提單刀的黑衣漢如飛奔到。

  當然,全是「五城巡捕營」的。

  只聽一個道:「跑了。」

  「我就說嘛,那還會在這兒等著。」

  先前那個冷笑道:「不怕他跑出城去,找。」

  呼哨聲中,十幾二十個黑衣漢,轉眼走個精光。

  那孩子從門縫裡收回目光抬頭一笑:「瞧,沒騙你吧。」

  紀珠道:「小兄弟,謝謝你了。」

  他伸手要去開門。

  那孩子忙攔住:「你要幹什麼?」

  「他們過去了,我該走了。」

  「過去了?走!你沒聽他們說要找啊,你可真是個外地來的路客,我敢說,這會兒五城查街巡夜的全動了,就為找一個你,就算你不在乎『五城巡捕營』的,還有『查緝營』的、『侍衛營』的,外加五城的兵馬,九門提督轄下的幾個營,你一個人應付得了?就算作應付得了,那是大亂子,這輩子,走到哪兒都不得安寧,何苦呢?」

  聽這一大篇話,不慌不忙,頭頭是道,還透著經驗與歷練,哪像是出自個十一、二歲的孩子之口?

  紀珠不由為之訝異,不由為之好奇,目光一凝:「小兄弟,照你說我該怎麼辦?」

  「要依我,就先在這兒躲一躲,一兩天風聲過去以後再走,這是沒面子的事兒,只過個一兩天,他們誰也不願再提。」

  簡直是個小老江湖。

  紀珠更訝異、更好奇了,道:「小兄弟,你貴姓?」

  那孩子抬手一比:「咱們裡邊兒談。」

  紀珠往裡看了一眼,黑忽忽的,沒一點燈光,道:「這兒是?」

  那孩子道:「我家。放心,我做得了主。」

  紀珠不由為之一笑,跟那孩子往裡行去。

  剛轉過影壁牆,兩個人卻停住了。

  院子裡,近在眼前,站著個姑娘,頂多十八歲,一身合身的褲褂兒,一排整齊的劉海兒,一條烏油油的大辮子,剛健、婀娜,還不失女兒家特有的柔美。

  姑娘美是美,可是這當兒一臉的寒霜:「你又多事了,是不是?」

  那孩子道:「什麼叫多事,我這裡打抱不平。」

  「還強嘴,誰又讓你打抱不平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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