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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高大紅衣喇嘛目光一凝,望著紀珠道:「我不管你為什麼來『雍王府』鬧事,我只不許任何人對『雍王府』有絲毫不敬,你是自己了斷,還是要佛爺我動手?」

  紀珠忍不住微一笑:「長這麼大,還沒有人敢跟我說這種話。」

  高大紅衣喇嘛道:「佛爺是你碰上的頭一個。」

  紀珠道:「大概是個不錯的密宗好手。」

  「佛爺當之無愧。」

  「恐怕你不知道,對中原武林各門派的絕學我都心有敬畏,不敢輕視,唯獨對這種傳自西天竺的密宗,我是從來沒有看在眼內。」

  高大紅衣喇嘛臉色一變,再度仰天哈哈大笑,笑聲比剛才還宏烈、還震人,白夫人等六個,還有圍立在外圍的十幾二十個,聽得臉色都變了。

  紀珠站在那兒卻跟個沒事人兒似的。

  只聽高大紅衣喇嘛道:「小毛孩子口氣不小,佛爺心存慈悲,本來還想留你個全屍,如今,你連個全屍都落不到了,你出招吧!」

  紀珠道:「你出招。」

  高大紅衣喇嘛道:「佛爺跟人動手,向例不先出招,佛爺若是先出招,恐怕你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

  「那就麻煩了。」

  「怎麼?」

  「可巧我的規條跟你一樣。」

  高大紅衣喇嘛環目暴睜,一點頭道:「好,今天佛爺就為你破例。」

  他站著沒動,大袖一擺,直揮過來。

  任何人都看得出,紅衣喇嘛施袖這一揮,威力無窮,甚至也都感覺得出,一股威猛勁氣,直撞石階上的紀珠。

  紅珠站著也沒動只微一笑,抬右掌微一按。

  只這麼一按,紀珠還像個沒事人兒。

  紅衣喇嘛的一襲紅袍,卻為之一陣狂飄。

  旁邊的人為之驚嘆出聲。

  紅衣喇嘛臉色陡然一變:「小毛孩子,你是中原武林,哪門哪派的弟子?」

  紀珠道:「我不屬於任何門派,我這是家學。」

  高大紅衣喇嘛道:「好個家學,你再試試。」

  高大魁偉的身軀突然離地而起,平射,直撲向石階上站立著的紀珠,兩隻手掌齊揮,當頭拍下。

  紀珠沉喝道:「下去。」

  單掌劃半弧,輕巧拍出。

  砰然一聲,紀珠仍沒動連衣角也沒動一動。

  紅衣喇嘛一個身軀倒射而回,正好落在適才站立處。

  紀珠道:「還用再試麼?我不把傳自西天竺的密宗放在眼裡,是不是有道理?」

  紅衣喇嘛臉色大變,吆喝聲中就要再次騰撲。

  只聽一個清朗話聲傳了過來:「大喇嘛,等等。」

  這一聲話聲不大但真有用,紅衣喇嘛立即收勢停住。

  紀珠只覺這聲不算大的話聲,帶著一種自然的懾人威嚴,忍不住抬眼望了過去。

  眼望處,圍觀的人群像潮水般往兩旁退去,而且紛紛躬下身去,就連那幾個跟白夫人也躬下了身。

  一個身穿海青色長袍的人,背負著手走了過來。

  這個人卅上下年紀有著一副頎長的身材,長眉鳳目,脣上還留著兩撇小鬍子,他,英挺之中透著威儀,隱隱懾人,幾令人不敢仰視,他,英華內蘊,沉穩若靜峙中的山嶽,一望可知是位內外雙修的好手。

  他走近,紅衣喇嘛上前微躬身軀,他微一抬手道:「大喇嘛少禮。」

  高大紅衣喇嘛趁站直之勢,往後微退一步。

  他青袍人轉望紀珠,一雙鳳目中倏現威棱:「你的人品堪稱少見。」

  紀珠跟他對望,兩眼眨也不眨:「誇獎。」

  青袍人道:「放眼當今,敢跟我對望,而仍能神態泰然的還真不多見。」

  紀珠道:「要是連這點膽子都沒有,我還敢進四阿哥這座『雍王府』?」

  青袍人一點頭:「說的是,外人,敢這麼進『雍王府』的,你也是頭一個。」

  紀珠沒說話。

  青袍人話鋒一頓,問道:「怎麼回事?」

  紀珠一指白大人,道:「自始至終都是貴府的這位白夫人所造成的,閣下何不問她,而來問我?」

  青袍人轉望白夫人。

  白夫人沒等問,便道:「年爺,他是東宮那邊的人。」

  入耳一聲「年爺」,紀珠心頭一跳,馬上想起了鐵英的話,此人原來就是年羹堯,這就怪不得了。

  只聽年羹堯淡然道:「我當然知道他不是咱們自己人,可是我沒想到東宮那邊竟有這麼一位人物,你說下去。」

  白夫人恭應一聲,遂從頭說起,從白雪庵帶芙蓉出關一直說到了如今,她倒是沒隱瞞,也沒有添枝加葉。

  靜聽之際,年羹堯曾經神情震動,臉色連變,等到白夫人把話說完,他一雙鳳目之中威棱閃現直逼紀珠:「我沒想到你會是遼東李家的人,更沒想到你就是遼東李家的李三少,那就難怪會是這麼一位人物了,我聽說有人向東宮推薦,而且指著名要李家的三少爺,我正想等李三少來京以後,找機會見見,沒想到今天卻在這種情形下見到了,我年羹堯。」

  紀珠道:「久仰。」

  「好說,年羹堯的名氣沒你李三少大。」

  紀珠道:「但是四阿哥倚為臂膀,文武雙絕,智勇雙全,馬上馬下稱萬人敵,少有的當世虎將。」

  年羹堯淡然一笑:「看來你對我頗為推崇。」

  紀珠道:「跟閣下推崇我一樣。」

  年羹堯深深看了紀珠一眼:「各為其主,你似乎不該怪白夫人。」

  紀珠道:「李紀珠不是那麼不通情理的人,但是我被人整個冤枉,總不能不查個明白,也不能不跟二阿哥有個交代,所以,也不能怪我。」

  年羹堯道:「我既然知道各為其主,當然就沒有怪你的意思──」

  紀珠道:「盛名之下無虛士,閣下跟貴府的別人就是不同,謝謝。」

  年羹堯道:「但是,白夫人懲治她的人,何況這也是『雍王府』的事,你似乎管不著,也不應該管。」

  紀珠道:「我也知道,但是原因剛才這位白夫人說得很明白,設使你我易地而處,閣下你管不管,還是你真能袖手旁觀,不聞不問?」

  年羹堯深望紀珠,一笑道:「問得好,你算是問對了人,英雄必有這種性情,為紅粉知己,哪怕龍潭虎穴,何惜頭斷血流,我要是你,我不只管,就是丟了命去,我也非把紅粉知己救出去不可。」

  紀珠只覺臉上一熱,淡淡的說道:「緣僅數面,算不得什麼紅粉知己,我為的只是一個『義』字。」

  年羹堯微笑道:「她能不惜拼著受懲治為你,你又能不惜闖龍潭入虎穴救她,就夠了。」

  紀珠道:「既然閣下不像貴府的別人一樣怪我,那麼閣下是不是能──」

  年羹堯抬手一攔,道:「我不管別的,也什麼都不問,就衝著拼性命酬知己這一點,我可以──」

  白夫人忙道:「年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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