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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遼東,摩天嶺下。

  這座大宅院,就靜靜的坐落在摩天嶺下的山窪子裡。

  大宅院,宏偉的門頭,朱紅的兩扇大門,丈高的一圈圍牆,一對栩栩如生的石獅子──是誰在這種遠離人煙的地方,建這麼一座大宅院,誰又會住在這種地方?

  是昔日顯赫廟堂的退職人員?是富甲一方的巨紳豪門?

  還是──?

  這座大宅院的後停、如今就在這座大花廳裡。

  這座大花廳,坐落在大宅院的前院,陳設古樸典雅,靠裡一排縷花玉屏風前,坐著兩個人,站著兩個人。

  坐著的兩個人,年紀都在五十開外,主座上是位身材頎長,身穿白袍的老者,長眉鳳目,威儀逼人,還帶一份飄逸超拔,想當初年輕的時候必是位風度翩翩的俊逸人物。

  客座上那位,略嫌清瘦海青色長袍,外罩團花黑馬褂兒,文質彬彬,一臉的書卷氣但是舉止之間卻隱透一份宦海公門的歷練。

  站著的兩個,垂手旁立,一個近卅、一個廿多,近卅的濃眉大眼,相貌威猛,穿一件團花黑袍,廿多的劍眉星目,英武軒昂,穿的是件海青長袍,兩個人一般的態度謙恭,神色從容。

  這時候,主座白袍老者抬起了手,他手指修長,根根似玉,一指旁立那兩個年輕人道:「雪翁,如何,認可麼?」

  客座清瘦老者臉色微苦,皺起雙眉,一拱手說道:「您老千萬海涵,不是我斗膽不認可,而是──」

  話聲一頓,轉向兩個年輕人,賠上一臉的強笑:「兩位世兄千萬別介意──」

  兩個年輕人微一躬身,齊聲道:「晚輩不敢。」

  清瘦老者立又轉向白袍老者:「您老不是不知道,我剛已經詳稟過了,要是在這兩位之中選一位,我回京之後,難以覆命──」

  白袍老者微笑截口道:「雪翁,他們做晚輩的,心裡的感受不敢形諸於色,可是我這個做老的卻不能不替他們不平,不能不替他們說幾句話,雪翁不要小看他們,他們兩個之中的任何一個人,無論所學、機智、膽識、歷練,站出去足抵半個武林,你們要的就是這種人才,雪翁你還有什麼不中意,不認可的?」

  清瘦老者忙道:「哎喲,您老這麼說,可就冤枉我了,我毫無輕看兩位世兄的意思,我怎麼敢,我對這方面是十足的門外漢,根本也不知道幾位世兄的深淺,不了解幾位世兄的才能,我怎麼會、又怎麼敢中意那一位,輕看那一位?您是知道的,我完全奉命行事,上頭的主子指明要行三的那一位,我怎麼敢擅做主張另請別人,真要是請了這兩位中的一位,您又叫我怎麼回京去覆命呢?」

  白袍老者淡然一笑,道:「雪翁,恕我直言一句,我人在江湖,置身世外,我無求於人,是人來求我,朝廷的大計,京裡的爭鬥,那是你們愛新覺羅氏的事,跟我無關,要不是看在故人份上,這種事我絕不會答應,絕不頷首,貴上還能挑能揀麼?我能點頭答應派出一個去,貴上他就應該知足。」

  清瘦老者賠上滿臉強笑:「是,是,您老說得是,您老說得是,只是您老既然念舊,就應該顧念故人──」

  白袍老者道:「雪翁,我能點頭答應派出一個去,就已經是念舊,已經是顧全故人了。」

  清瘦老者急了,頭一偏,眉一皺,道:「這我就不明白了,都是您的少爺,為什麼這兩位可以,行三的那位,您就執意不答應?」

  白袍老者淡然的說道:「雪翁,你還不知道,他們都是我的兒子,但只有小三兒不是我的親生──」

  清瘦老者一怔!

  白袍老者接著說道:「我自己的兩個親生兒子可以為酬故舊而死,但是我卻不能讓別人的骨肉,去冒殺身之險,況且小三兒常有自己的主意,不像他們這兩個,對我所說的話,從不敢稍違。」

  清瘦老者定了定神,強笑道:「殺身之險?您老說得太嚴重了吧。」

  白袍老者淡然一笑道:「此地離京稱遠有千里,雪翁你也是我幾十年來頭一個接觸的官家之人,但是貴朝的動靜,京裡的情勢,仍然在我指掌之間,這位皇上有三十五位皇子,人人各養奇人異士,個個遍設秘密機關,既明爭、或暗鬥,為爭寵立儲而不擇手段,皇族親貴,王公大臣,為自己以後的利害得失而各有所擁,各有所附,幾方面相互對峙,鉤心鬥角,處在這麼一個情勢下,雪翁能說這殺身之險說得嚴重?」

  「這──」

  「我敢說,雪翁此次遠來遼東,一來是秘密出京,為什麼,一為怕洩漏貴上的機密,二來也是為怕遭人截殺,如果我沒有料錯,雪翁這秘密出京,很可能已不是秘密,來是固然平安,但是歸途,說不定已有人埋伏,在候著雪翁──」

  清瘦老者驚得臉色一變:「真的?」

  白袍老者道:「中不中,真不真,雪翁何妨等回程自己去求證。不過,有他們兩個之中的任何一個結伴同行,在旁護衛,可保雪翁平安回京。」

  清瘦老者的臉色又為之一苦,說道:「你老,我既然膺此重任,奉命出京,自知此行的艱苦了,為報知遇,也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但是,唯一怕的是,行前誇下海口,回去時卻難以覆命──」

  白袍老者道:「雪翁,我話說得還不夠清楚麼?」

  「可是您老知道,我任職幕府,居於人下,您又叫我──」

  白袍老者皺了皺眉,道:「雪翁,你還要我怎麼說,既是這樣,我只好不顧故舊,失禮送客了。」

  清瘦老者連忙站起,道:「您老這是要我的命,您老,我給您跪下了。」

  說著,他一撩長袍下襬,當真屈膝要跪。

  白袍老者沒站起,又微微抬了抬手,清瘦老者就硬是跪不下去,他臉都漲紅了,道:「您老──」

  白袍老者皺皺眉,道:「雪翁奈何──雪翁,別說是小三兒不在就是在,他也未必願意跟你去──」

  清瘦老者忙道:「您老,這樣好不?等三少爺回來,您請問之當面,只要他說個不字,我絕不敢再說二話。」

  白袍老者眉鋒又皺深了三分,略一遲疑,點點頭道:「好吧,不過我不能不為我這兩個兒子感到委屈。」

  清瘦老者賠著滿臉強笑,向著兩個年輕人拱拱手,他剛一句:「兩位──」

  那兩位泰然地躬了身,齊聲道:「晚輩不敢。」

  話聲方落,一聲鵰鳴起自長空,緊接著是一陣劇烈犬吠跟急促蹄聲。

  先一聲劃破長空的鵰鳴,白袍老者眉鋒深皺,清瘦老者還未在意,緊接著的劇烈犬吠跟急促蹄聲,使得清瘦老者悟出了幾分,立即喜道:「您老,莫非是三少──」

  話聲至此,蹄聲頓止。

  隨即,銀影一片,疾掠入廳,直射清瘦老者頭頂。

  清瘦老者還弄不清是怎麼回事,剛一怔。

  倏聽白袍老者揚起輕喝:「不許驚擾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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