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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果然,他沒有聽錯方向,簫聲越來越近,越近也就越清晰,最後,他看清了那是什麼所在,也看見了那吹簫之人。

  地方,是登封城西南郊的一處曠野,除半裏之外隱隱可見一片大宅院之外,這地方沒有人煙,荒涼得很!

  這曠野中,有一座不算太矮的小土丘,小土丘上嫩草青蔥,月下綠翠一堆,在那小土丘的頂上,有一株虯枝老松,那吹簫的人兒,就倚靠在那株老松下。

  吹簫的人兒,是個黑衣女子,她面向西南對月,朱漢民站立東北,看不見她的面貌,不過他可以稚清楚地看見她的背影,那是一個無限美好的身影,一頭烏雲般長長秀髮,拖在背後,因風披散,分落在兩邊秀肩之上。

  除此,他還可以看見那欺霜賽雪,在月色下隱發惑人光采的一段,那是持簫就唇的一隻柔荑。

  還有,那支簫,是通體烏黑的一支,朱漢民兩代跟簫結下不解緣,是個品簫的大行家,他一眼便看出,那是一支頗為名貴的南海紫竹簫。

  吹簫的人不俗,簫不俗,所吹的曲子也不俗。

  再加上那當頭的濛濛月色,這荒郊曠野竟然被點綴得畫一般的美,美得清奇,寧靜!

  朱漢民站立在小土丘下,靜靜地。

  那吹簫的人兒茫無所覺,仍然在吹奏著她那洞簫。

  本來,此刻此時打擾人,那該是煮鶴焚琴,大煞風景,也是天底下最不懂一個「雅」字的人。

  朱漢民打算,等她一曲終了時,再出聲發話,而,及至那吹簫人兒一曲終了,餘音未絕,卻有人搶了先。

  那是疾掠而來的兩條黑影,當那兩條黑影疾若鷹隼,掠近五十丈內之際,朱漢民與那吹簫的人兒同時警覺。

  那吹簫人兒放下了簫,緩緩站了起來。

  朱漢民卻身形一閃,躲在了一株大樹之後

  此時此地夜吹簫,又是一個單身女子,本就顯著神秘怪異,所以,朱漢民打算先看個究竟再做道理了。

  轉眼間兩條黑影已然掠至,雙雙身形拔起,掠上土丘,停身在黑衣少女身側一丈外。

  身停人現,濛濛月光下望去,那是兩個面目陰沉的黑衣老者,入目這兩個黑衣老者的獨特裝束,朱漢民不由眉頭一皺,因為他看出那是兩個大內侍衛。

  緊接著,他又微微一怔,因為他又看到那兩名大內侍衛欺近身側一丈,那黑衣少女竟然仍舊面向西南,休說出聲發話,便是連看也未看他兩個一眼。

  至此,他覺得,那黑衣少女越發不凡了。

  最後忍不住的,還是那兩名大內侍衛,只聽一人開口冷冷說道:「喂!小姑娘!」

  這稱呼還算十分客氣!

  黑衣少女突然嬌聲哼道:「月夜吹簫風雅事,何來俗客擾人興……」

  這才緩緩轉過粉首,深探打量兩名大內侍衛一眼,淡然說道:「二位是喚我?」

  那半邊嬌靨入目,朱漢民不由心頭一跳,他看得見,那半張嬌靨像極了少林寺前紅衣女,也就是說像極了蘭珠。

  可是這只是半張,他未敢斷定這黑衣少女就是日間少林寺前人,他想轉個方向看看清楚,卻不敢移動,只得暫時忍下。

  看到黑衣少女面貌,那兩名大內侍衛同時一怔,只聽其中一人話聲訝異中帶著驚愕地道:「姑娘莫非是……」

  那黑衣少女截口道:「怎麼,二位認得我?」

  便是那甜美悅耳的話聲,也像極了蘭珠。

  那發話大內侍衛忙道:「姑娘莫非是蘭珠小郡主?」

  看來果然像,不單是朱漢民有這種感覺。

  那黑衣女子訝然說道:「你大概是認錯人了,什麼蘭珠小郡主?誰又是蘭珠小郡主?」

  那發話大內侍衛乾咳了兩聲,道:「小郡主,老朽是大內卞子風,小郡主怎……」

  「我明白了。」黑衣少女嬌笑說道:「原來二位是御前帶刀,官同三品的大內侍衛,錯把我當成了蘭珠小郡主,二位,那蘭珠小郡主遠在京都內城,我則是登封城中一個民間江湖女,兩下裏差之太遠,二位莫把馮京當馬涼,杭州當汴州!」

  只聽卞子風道:「這麼說來,是老朽認錯人了。」

  隨聽另一人冷哼道:「卞老,本來是,蘭珠小郡主皇室親族,何等尊貴,怎麼跑到江湖上來飽嚐那風霜之苦?」

  那卞子風說道:「皆是我看錯了人,那就好辦事了,喂!小姑娘,老夫問你,你姓什麼,叫什麼,什麼地方人?」

  黑衣少女眨動了一下美目,道:「二位要幹什麼?盤問人?」

  卞子風道:「小姑娘,答老夫問話!」

  黑衣少女道:「好吧,我就是我,是此地人!」

  卞子風勃然變色,道:「大膽民女,老夫問你話,你敢不答?」

  黑衣少女道:「我為什麼要你問?你又憑什麼問我?」

  卞子風怒聲說道:「老夫就憑這大內侍衛四個字。」

  黑衣少女笑道:「大內侍衛嚇不死人,凡是人也都得講個理,我又沒犯王法,為什麼要接受你的盤問,你說說看?」

  這黑衣女子實在大膽,便是個總管,見了這御前帶刀,官同三品的大內侍衛,也要矮上一級,挫上半截,何況一個民女,那簡直是不要命了!

  卞子風怒極而笑,道:「小丫頭,你要跟老夫講理?行!月下吹簫並不犯王法,可是老夫問你,你吹的是什麼曲子?」

  黑衣少女道:「我是漢人,也是先朝遺民,自然吹的是明曲漢樂,怎麼,難不成你要我厚著臉皮強忍悲痛吹胡樂?」

  朱漢民不由微揚雙眉,暗挑拇指。

  卞子風勃然大怒,方待叱喝。

  只聽那另一人獰笑說道:「卞老,這丫頭分明叛逆一流,還跟她嚕嗦怎地?乘此夜深四下無人,你我給她點樂子嚐嚐,然後把她殺了算了。」

  卞子風猙獰怒態一斂,目中淫光四射地嘿嘿笑道:「黃老說得對,這丫頭細皮白肉,挺受用的,北京城裏那些娘兒們也比不上,來,咱們動手!」

  他話聲方落,黑衣少女霍然躍起,手中簫一指,滿臉寒霜,一片悲怒煞氣地厲叱說道:「至今我才知道你們……」

  卞子風嘿嘿笑道:「丫頭,你就少說一句話,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說著,他緩緩抬起了一隻右手。

  黑衣少女既悲、又羞、更氣,香唇失色,嬌軀顫抖,手中簫戟指,剛要再發話,突然,她目光一直,呆了一呆,美目中飛閃喜悅,然後是一片驚愕,凝注卞子風二人身後,不言不動。

  卞子風二人多年歷練,經驗既豐,人又機警,入目黑衣少女情狀,立知有異,警覺地一轉身,閃身分掠左右,丈餘外旋身,四目再望適才立身處,神情同時一震。

  適才立身處數尺之內,背著手,冷然卓立著一位丰神如玉,俊美絕倫的白衣書生,是朱漢民!

  卞子風驚聲說道:「窮酸,你是……」

  朱漢民冷然說道:「到你們那主子及福康安面前問問便知,他們都認識我!」

  卞子風大驚失色,退了一步,駭然說道:「你是那碧血丹心雪衣玉龍朱……」

  朱漢民冷然點頭,道:「不錯,我正是朱漢民。」

  卞子風色厲內荏地獰笑說道:「大膽叛逆,福貝子親率大內侍衛精銳出京,拿的就是你,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不想你竟自投羅網,那最好不過,姓朱的,你……」

  朱漢民冷笑說道:「眼下就憑你們兩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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