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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張一虎道:「你要是打這樣的算盤,那你可就大錯而特錯了,我說過,我張一虎軟硬不吃,你瞧著辦吧!」

  德容道:「當然是我瞧著辦了,難道還由得了你?你閣下要知道,九門提督府可不比別的衙門,他們有的是逼供的辦法!」

  張一虎冷笑說道:「那最好試試看再說!」

  德容道:「我自是要試,而且九門提督府的這位護衛大領班,他還有一套能令鐵打金剛,銅澆羅漢都禁受不住的手法。」

  張一虎冷笑說道:「可是你也別忘了,我的綑綁已鬆,兩隻手可以自由主動,身上也沒受其他的禁制!」

  德容笑道:「你也看清楚些,除了你身旁這位九門提督府的護衛人領班外,大廳外面,還有我手下的五虎將!」

  張一虎臉色一變,默然不語,突然間,他一聲不響地飛起一腿,踢向了阿步多小腹。

  德容笑道:「你閣下這是自找罪受,自討苦吃,阿步多,交給你了!」

  阿步多口應「遵命」,身形橫移,一閃便避過那一腿,單掌直立如刀,冷哼斜揮,截向了張一虎那條踢出的腿。

  「你上當了!」張一虎冷笑一聲,放腿出掌,擊向阿布多那顆項上皓首,逼得阿步多頭一低,堪堪避過,而張一虎卻突又一聲厲笑,抽身飄退,閃電一般撲向廳門,他真的要開溜了。

  然而,適時五條人影橫立廳門口,攔住去路,個個威凜若神。

  代勇大喝一聲:「匹夫哪裡走,也不看看這是什麼所在?」

  單掌一揮,那蒲扇般大巴掌虛空拍了過來。

  張一虎懾於代勇威勢,未敢輕攫銳鋒,正待往橫裏躲閃,代勇左右的阿同與齊帖木怒叱一聲,四掌齊出,不容他有閃避餘地,逼得他只有抽身返回。

  他身形剛自退回,只聽背後一聲冷哼,阿步多已然跟到,他大驚失色,方欲轉身拒敵,猛覺後腰眼上一陣劇痛,全身脫力,四肢痠軟,再也站立不住,身形一晃,砰然栽倒於地。

  五虎將中哈泰跟著掠至,飛起一腳,正踢在他那大腿之上,「叭」地一聲,腿骨立折,痛得他一聲慘叫,立即昏死過去,再醒來時,已又躺在德容面前,腿痛雖止,那條腿卻麻木毫無知覺,生似不是他的一般。

  再看阿步多冷然站立一旁,五虎將則並肩立於身後,腿廢一條,已是難以行動,他立刻涼了半截,面如死灰,適時,德容一笑說道:「我說你走不了吧!如何?」

  張一虎人雖殘廢,兇性未減,鷹睛一瞪,厲聲說道:「少廢話,老子我任割任剮了。」

  德容雙眉一揚,道:「好一副硬骨頭,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鐵打的金剛,還是銅澆的羅漢,阿步多,給他嚐嚐錯骨分筋的滋味!」

  阿步多應了一聲,拍手便要抓下。

  卻倏聽張一虎一聲悶哼,突然臉色鐵青,捂著肚子滿地亂滾,一腿亂踢,滿口牙咬得格格作響。

  德容等睹狀一怔,還沒有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兒,張一虎已突又一聲慘叫,四肢疾抽,七竅出血,身形又一陣抽搐之後,寂然不動,顯然,是死了,而且死狀極慘,死相十分怕人。

  幾人大驚失色,為之呆住,好半天才定過神來。

  紀澤急急說道:「貝勒,這是……」

  德容面罩寒霜,冷哼一聲,道:「好狠的心腸,好毒的手段,這張一虎事先服了慢性毒藥,至今毒發身死,咱們要了個死人,一點也沒問出什麼來!」

  紀澤恍然大悟,尚未說話,代勇陡地大喝一聲,轉身往外便走。

  德容及時喝道:「代勇站住,你要幹什麼去?」

  代勇駐步回身,威態懍人,道:「稟老爺,代勇找他們去!」

  德容道:「簡直胡鬧,你知道這是誰幹的?」

  代勇哼了一聲,道:「除了和珅府中那些人外,還會有誰?」

  德容道:「當然只有他們,可是你有什麼證據指人?別給我找麻煩,我不願被他們反咬一口!」

  代勇沒再說話,也未敢再動。

  紀澤道:「貝勒,要是他們再向咱們要人……」

  德容臉色一變,揚眉說道:「殺了,殺一個誣告京官的江湖亡命草民,沒什麼大不了的。」

  事實上,也只有這麼說了,紀澤皺著眉,未再開口。

  德容哼了一聲,又道:「如今看來,這件事更不單純了,我要趕快想辦法,把這件事弄清楚,不然以後會很麻煩,紀澤,除了把這張一虎埋了之外,其他的事你不必過問,安心做你的九門提督,該幹什麼就幹什麼,我走了,隨時等我的消息好了!」

  說著起身離座,領著五虎將行向廳外。

  紀澤也知事態嚴重,未加挽留,親率阿步多一直送到了九門提督府外,望著德容與五虎將上了馬,才懷著沉重的心情,轉身返回府內。

  德容回到了貝勒府,即刻下令五虎將,要他們分頭找尋朱漢民下落,他別的沒交代,只要他們告訴朱漢民,如果可能,最好盡快離開北京。

  代勇等五個,第二天起了個大早,各人一身輕裝,在曙色中出了內城,分頭尋找朱漢民去了。

  京師周圍百里,何等之大,要在這城裏城郊百里之內找一個人,那簡直像大海撈針,談何容易。

  整整一上午的時間,五個人連半個北京城都未能跑得下來,可是,在晌午時分,其中一個卻捨了城區,奔上了萬壽山,那是代勇。

  萬壽山又稱景山,因明末崇禎皇帝在此吊死而得家喻戶曉,此山在神武門北,距宮城不及百步之遙處。

  那年頭,視景山為大內之鎮,相傳其下儲煤,以備不虞,故又俗稱煤山,實則這座景山乃當年築紫禁城掘護城河所積之土丘,周圍二里,高僅數十丈,其後山廣植樹木,殿臺閣榭,無一不備。

  這座著名的景山,迎送數代之興亡,祟禎縊死此山時,衣懷遺詔曰:「朕涼德藐躬,上干天咎,致逆賊直逼京師,皆諸臣誤朕,朕死無面目見祖宗,自去冠冕,以髮覆面,任賊分裂,無傷百姓一人也。」

  他在李闖之亂時上吊自絕,他吊死的地方,就在景山東麓的一株海棠樹上,而就在這株海棠樹旁,如今正垂手面東地卓立著一個人,那是個身穿白衣,身形頎長的人,因他面東對著山下,所以看不見他的面貌。

  這個人,就這麼靜靜地站在這兒,一動不動,不知道他在幹什麼?

  驀地裏,一陣急促步履聲傳了過來,那是代勇到了東麓,但是,代勇的步履聲,並未能驚動這個人。

  代勇看到了他,卻臉上立現喜容,身形突長,飛掠而至,帶笑叫道:「朱爺,你找得我們幾個好苦啊……」

  那人倏然轉身,好一張黃金色的臉,代勇一怔,住口不言,瞪大了一雙巨目,訝異欲絕地直視著那個人。

  那個人忽地笑了:「我道是誰,原來是五虎將之首到了,什麼事?代勇!」

  代勇呆了一呆,大喜,急步跨前,皺眉笑道:「朱爺,你這是幹什麼?」

  ▼第十四章 聖駕

  原來此人正是朱漢民,他不過是易了容而已,聞言聳肩笑道:「代勇,你知道,我是個叛逆,不這樣不方便,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代勇咧嘴笑道:「我跟阿同五個都出來了,一大早便分頭找您,白跑了一上午,最後還是我靈機一動,找上了丐幫北京分舵……」

  朱漢民點頭笑道:「八成兒又是褚明快嘴,找我有什麼事?」

  代勇囁嚅了半天,才勉強笑了笑,道:「朱爺,貝勒爺說,要您盡早一天離開北京……」

  朱漢民雙眉一揚,「哦」地一聲,道:「就為了這件事麼?」

  代勇臉上帶著強笑,點了點頭。

  朱漢民沉吟了一下,突然抬眼凝注,道:「代勇,你五個奉容叔之命,一大早便出來找我,而只為傳達這句話?我以為必有內情,為什麼?」

  代勇一驚,忙道:「沒什麼,朱爺,真的沒什麼,貝勒爺以前不也這麼對您說過麼,今天只是讓我幾個再來提醒您一聲!」

  顯然,這位爺是不擅說謊的,那不安之情已在臉上顯露無遺了。

  朱漢民目光緊緊凝注,笑問:「真的麼,代勇?咱們這種交情,可是掏心的?」

  代勇簡直沒有勇氣點頭,可是不點又不行,最後只得硬起了頭皮,極其輕微地點了點頭。

  朱漢民淡淡笑道:「代勇,我相信容叔,相信玉珠,自然也相信你,我知道,像你這麼一個鐵錚錚漢子……」

  「爺,夠了!」代勇大叫一聲,紅著臉跺腳說道:「我全告訴您,只求您別再讓代勇難受!」

  朱漢民微笑不語,代勇遂不再猶豫地把請情說了一遍。

  易過容,看不出朱漢民的表情與反應,但是可以清楚看出,他那兩道比電還亮的目光不住地暴長,威棱懾人。

  聽完,朱漢民立刻恢復了常態,淡淡說道:「代勇,我知道了,為我一個人,連累得容叔和紀大人,還累得你們連日奔波,我很不安,你回去告訴容叔一聲,我還有一件事,這件事辦完之後,我立刻就會走,還有,請容叔跟紀大人放心,他們奈何不了我的,懂麼?」

  代勇點了點頭,巨目中的神色難以言喻,道:「朱爺,代勇懂,他們奈何不了您,便拿貝勒爺跟紀大人沒辦法,只是,朱爺,您臨走之前,可否讓代勇幾個,私下裏為您餞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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