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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馬回回隨著黑衣漢子的攙扶站了起來,滿腔驚慌,戰戰兢兢地把那位福晉讓進堂屋。

  這位福晉沒有官架子,人很隨和,大大方方地坐在了上首,那黑衣漢子則垂手侍立身側。

  馬回回一臉不安神色,微微地哈著腰,靜待吩咐。

  那位福晉沒開口,那黑衣漢子卻突然說了話,道:「馬老爹,這位是平郡王爺的福晉,我們福晉想先為王爺營一座陵園,你有人麼?」

  這倒好,人還沒死先營墓,這位福晉真是……

  馬回回可不敢多說,一連點頭地道:「有,有,只要福晉吩咐一聲,隨時有人。」

  那黑衣漢子道:「福晉不願馬虎,要的人一定要營過大陵園的,你有這種人麼?最好是營過王爺們的陵寢的。」

  馬回回呆了一呆,囁嚅說道:「不敢欺瞞福晉,這種人倒是沒有。」

  那黑衣漢子眉峰微皺,道:「當年和親王的陵園,是誰營造的呢?」

  馬回回搖頭說道:「這個也沒有聽說,不是小老兒手下的人。」

  那黑衣漢子沒說話,轉望那位福晉。

  那位福晉嫣然一笑,道:「老人家,你的人都住在這附近麼?」

  馬回回忙道:「回福晉的話,大夥兒都住在這條胡同裏。」

  那位福晉點了點頭,道:「那好,麻煩老人家把他們都找來,讓我當面問問看!」

  馬回回應了一聲,扭過頭向著天井中叫道:「虎子,去把你王大叔他們都找來,就說我有事!」

  只聽天井中有人應了一聲,那又黑又壯的小伙子由西廂屋裏走出來,飛步奔了出去。

  沒一會兒,他帶著十幾個幹粗活打扮的中年漢子進了門,向著堂屋裏指了指,一頭又鑽進了西廂屋去。

  想必這些人都已聽那小伙子說了,站在天井中,面面相覷,沒有一個敢往堂屋裏走。

  適時那位福晉含笑說道:「老人家,麻煩你把他們都叫進來,我要問話!」

  馬回回應了一聲,連忙轉身招呼眾人,那十幾個中年漢子,這才一個個低著頭,拘束不安地走進了堂屋。

  那位福晉笑了笑,道:「諸位哪一個知道年前營建和親王陵園的是誰麼?」

  十幾個漢子黑壓壓地站在堂屋門口,你看我,我看你的,卻沒有一個人來答話,便是連個表示都沒有。

  馬回回急了,忙道:「你們倒是回福晉的話呀!」

  只聽一聲乾咳,有人說道:「我不知道營建陵園的是誰,可是我知道那石牌坊跟墓碑是誰立的,誰刻的……」

  那位福晉美目中一亮,道:「是誰?」

  適才說話那人說道:「是南大街陳麻子包的。」

  那位福晉道:「南大街離這兒很近,麻煩哪位去找他來一趟?」

  只聽那人應了一聲:「我去!」轉身出門而去。

  沒多久,那人帶著一名麻臉的中年漢子快步趕了回來,那麻臉漢子向上座施過一禮之後,隨即退立一旁。

  那位福晉望了望他,笑問:「和親王陵園中的石牌坊跟墓碑都出自你的手麼?」

  那麻臉漢子連忙恭恭敬敬地點頭應了一聲是。

  那位福晉笑了笑,道:「那麼你知道和親王的陵園是誰承包營建的麼?」

  那麻臉漢子道:「回福晉的話,是西城的金老實……」

  那位福晉神情一喜,道:「他住在西城什麼地方,我打算找他。」

  那麻臉漢子忙搖頭說道:「回福晉的話,金老實好幾年前就搬家了!」

  那位福晉微微一怔,道:「怎麼,他搬家搬了好幾年了?」

  那麻臉漢子哈腰應道:「正是!」

  那位福晉道:「不知道搬到哪兒去了?」

  那麻臉漢子道:「那金老實本來不是北京人,在北京沒親沒故,平常跟人也不大來往,所以沒人知道他搬哪兒去了!」

  那位福晉沉吟了一下,忽然點頭笑道:「那不要緊,我會派人找他的,看賞!」

  那黑衣漢子躬身應喏,隨即由懷中取出兩片金葉,放在了桌上。

  目注馬回回,道:「馬老爹,福晉有賞,這些大夥兒拿去分了吧!」

  這些人幹粗活,苦哈哈了半輩子,哪兒見過這個?一時都直了眼,倒是那馬回回見過些世面,應了一聲,哈腰說道:「謝謝福晉賞賜!」腳下卻一時沒敢動。

  那黑衣漢子笑了笑,又從桌上拿起那兩片金葉,遞了過去,道:「拿去吧,福晉的賞賜!」

  馬回回這才伸出一雙長滿了厚繭,帶著顫抖的老粗手,恭恭敬敬地接了過去,適時,那位福晉站了起來,在那黑衣漢子的隨侍下,盈盈行出堂屋。

  那一夥,在馬回回的帶頭下,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一直望著這福晉主僕驅車遠去。

  出了這條胡同,忽聽那駕車的黑衣漢子叫道:「娘,如今我們怎麼辦?」

  隨聽車內那位福晉說道:「民兒,只好借重丐幫了,先到北京分舵去一趟好了!」

  那黑衣漢子未再說話,揮鞭抖韁,驅車直馳西城。

  到了丐幫北京分舵後,那位福晉沒有下車,僅由那黑衣漢子進分舵招呼了一聲,未耽擱便又驅車走了。

  ***

  入夜,陶然亭旁那慈悲庵內一燈如豆,庵外,只有那地上與屋面上的積雪,映出微弱光亮。

  一條矯健的黑影掠進了慈悲庵,落在了天井之內,隨聽那一燈如豆的禪房中,響起了朱漢民的清朗話聲:「是褚明麼?請進來!」

  隨見那禪房之門呀然而開,朱漢民含笑站在門口。

  那矯健人影正是褚明,只聽他應了一聲,急忙走了過去。

  適時,朱漢民微笑說道:「快進來吧,我娘等了你好久了。」

  褚明笑道:「我比你更急,只是一直等到剛才才有信兒來!」

  進了禪房,褚明一斂嬉態,向著聶小倩恭謹施了一禮。

  聶小倩含笑擺手:「不敢當,煩勞貴幫我很不安,消息如何?」

  褚明道:「稟夫人,分舵弟子幾經打聽才問出了那金老實下落,他三年前發了一筆橫財,搬往江南去了!」

  聶小倩美目中異采一閃,笑問:「可知道他發了一筆什麼橫財麼?」

  褚明搖頭說道:「這個沒人知道。」

  聶小倩笑了笑,道:「我早想到他不會還待在北京,果然不出我所料,如今再加上發了一筆橫財,那該有八九分不錯了……」

  頓了頓,接道:「回去請代我向郝舵主致意,偏勞之處容我母子後謝!」

  褚明謙遜了幾句,告辭而去,他剛轉身,朱漢民突然變色沉喝:「褚明,站住!」

  褚明一怔駐步,朱漢民閃身近前,伸手一把自褚明背後揭下一張紙來。

  那不是普通的紙,赫然是一張頗大的冥紙。

  那冥紙之上,密密地寫著行行細小字跡,娟秀異常,似是出自蘭閨中人之手,朱漢民才沒看到兩行便身形暴顫,神色大變,頓時怔住。

  聶小倩心知有異,飛身過來,劈手一把抓過了那張冥紙,只一眼,她也為之駭然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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