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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大廳外,神色驚慌,步履匆忙地走進了個黑衣漢子,沒有告進便闖了進來,這黑衣漢子是……

  德容沉聲喝道:「什麼事這般驚慌匆忙,為什麼不在門口告個進?」

  黑衣漢子近前曲下一膝,低頭稟道:「稟貝勒,宗人府來了人,他們要……」

  德容神情一緊,喝問道:「他們要幹什麼?」

  黑衣漢子忙道:「他們要向貝勒要……要人!」

  德容立刻明白,那是要什麼人,臉色一變,皺了皺眉峰道:「那也是九門提督的事,怎麼會是宗人府……人呢?」

  黑衣漢子道:「稟貝勒,五位領班他們攔在門口,沒讓他們進來!」

  那五位領班,指的是玉珠身邊的五虎將。

  玉珠冷哼一聲,往外便走。

  德容揚聲喝道:「玉珠站住,你放明白點,宗人府不比尋常衙門。」

  玉珠走了兩步,便停了下來,沒敢再動。

  德容隨即向黑衣大漢擺了手,道:「去告訴代勇,讓他們進來,我在大廳見客。」

  黑衣漢子應了一聲,站起來,低著頭退了出去。

  黑衣漢子走後,德容轉注朱漢民,尚未開口。

  朱漢民已然淡笑說道:「容叔,他們怎知道是我?又怎知道我在這兒?」

  德容搖了搖頭,平靜地道:「誰知道,總之他們知道了是實。」

  朱漢民笑了笑,道:「容叔,侄兒想到外面走走,告退片刻。」

  德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謝謝你,憶卿,但是沒那個必要,你只管在這兒坐著,我到外面等他們去。」向玉珠招了招手,邁步行出大廳。

  玉珠自然是跟著行了出去,德容既沒有向蘭珠招手,那表示沒有讓蘭珠跟出去的意思,所以,蘭珠坐著沒動,可是她那張嬌靨上,卻莫名其妙地有了紅意。

  朱漢民不是糊塗人,他明白容叔的用心,他皺了皺眉,忽地望著蘭珠笑道:「姑娘,這下用不著你去告發了!」

  蘭珠嬌靨更紅,但隨即她繃緊了臉,橫了朱漢民一眼道:「你就只會說這些麼?」

  朱漢民聳聳肩,笑了笑道:「郡主原諒,事實上,我想不出更好的話題,而且,現在這種時候,也不能說話,免得讓宗人府來人聽見。」

  他是存心要氣蘭珠,蘭珠她偏偏這個時候糊塗,柳眉一挑,霍地站起,一句話不說,頭也不回地衝出廳去。

  望著那無限美好剛健苗條的背影,朱漢民又笑了……

  ***

  大廳外面,那高高的石階之上,德容負手卓立,威凜不可侵犯,玉珠高挑著劍眉,站在乃父身旁。

  隔著一張屏風,是不虞來人窺見大廳內還有人的。

  蘭珠出來之後,停步在德容的身後右側,德容聽見了步履聲,並未回頭,只是兩道長眉略略地皺了一皺。

  轉瞬間,通往大門的那條青石小徑上,步履響動,走進來了一行人,走在最前面的,是追隨玉珠的五虎將。

  他五個後面,緊跟著一個裝束整齊的官兒,那官兒身後,另外還跟著兩名禁衛軍的小統領。

  到了近前,五虎將分兩側站往一旁,那名留著山羊鬍子,身材瘦削,滿面奸詐的官兒帶著身後兩個小統領,卻急步直趨階下,隔著好幾步便曲了一膝打了千:「卑職鮑天和見過貝勒!」

  德容一擺手,道:「鮑大人多禮,請入廳奉茶!」

  那是貝勒抬舉他,他是多大一個官兒?敢進貝勒府大廳喝茶!當然,德容這也是另有用意。

  鮑天和是個八旗出身的官兒,蒙上級賞賜,官運亨通,內調京畿,供職宗人府,他可深知這些親貴們的規矩,是絲毫不敢放肆,當下忙道:「謝貝勒抬舉,卑職不敢!」

  德容自然不會勉強他,又擺了擺手,道:「那麼我就陪鮑大人這兒談談,鮑大人夜入我貝勒府,是公幹,還是私事?」問得好,私事他哪兒敢來。

  鮑天和忙道:「卑職不敢欺瞞貝勒,卑職是奉宗令之命,登府公幹。」

  宗令爵位「親王」,那要比貝勒大得多。

  德容「哦」了一聲,道:「是我貝勒府欠糧?」

  鮑天和忙稱不敢。

  德容又道:「那麼,是我貝勒府欠稅?」

  鮑天和忙又稱不敢。

  德容道:「那……鮑大人,你這公幹二字是指的什麼?」

  鮑天和尚未答話,代勇突然說道:「稟貝勒,他帶來的人,已經圍了府邸。」

  德容臉色一沉,道:「鮑大人,這又為了什麼,是什麼意思?」

  鮑天和身形一震,頭垂得更低,忙道:「貝勒請息怒,卑職奉命行事,事非得已,萬請貝勒德……」

  德容截口說道:「我知道你是奉命行事,不然你不敢深夜帶人圍我貝勒府,我只問你,這是為了什麼?」

  鮑天和道:「稟貝勒,卑職奉命,請貝勒賜下謀反叛逆!」

  德容臉色一變,冷笑說道:「鮑大人,我這貝勒府中,誰是謀反叛逆?」

  話雖這麼說,心中可著實鬆了一口氣,因為顯然地,宗人府並不知道朱漢民的真正身分,要的只是謀反叛逆,要不然不但連累了九門提督,便是他這個貝勒也擔當不起。

  鮑天和一哆嗦,忙道:「卑職不敢,此人並不是貝勒府裏的人!」

  德容道:「那麼,鮑大人是指我窩藏謀反叛逆?」

  鮑天和又連稱不敢,道:「您息怒,這個人聽說是珠貝子新交的朋友,有人看見他進入貝勒府,珠貝子也許不知道他的身分……」

  玉珠要插嘴,德容一擺手攔阻了他,道:「鮑大人,你知道,玉珠的朋友很多,都是內城裏的人,不知鮑大人指的這個人,是個怎麼樣的人?」

  鮑天和道:「稟貝勒,這個人是個年輕的書生……」

  德容截口說道:「鮑大人聽誰說玉珠交上了這麼一個朋友?」

  鮑天和道:「稟貝勒,卑職斗膽,正陽門外的百姓都看見了……」

  德容道:「我問你鮑大人,是聽誰說的?」

  鮑天和乾咳了一聲,道:「這個,這個……」

  「這個」了半天,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德容冷冷一笑,道:「鮑大人,你要是說不出個人證,可別怪我摘你的頂子,要你的腦袋,你知道這個罪不輕,宗令他也得講理。」

  鮑天和一哆嗦,差點沒跪了下去,忙道:「貝勒開恩,是和相府的人說的。」

  德容立刻明白了八分,他橫了玉珠一眼,然後又目注鮑天和冷笑說道:「好個和珅,他今日在朝害文,明日在朝害武,如今害來害去竟又害到我的頭上來了,代勇,備馬,我去問問他去。」

  代勇轟雷般應了一聲,腳下卻未動,顯然,他也知道這位貝勒爺是有意嚇嚇這個鮑天和。

  果然,他一聲方自應出,鮑天和便砰地一聲爬伏在地,連叩響頭地道:「貝勒開恩,貝勒開恩……」

  真難為了他,地上都是堅逾鋼鐵的青石。

  德容冷冷一笑,道:「怎麼,你不讓我去?」

  可憐鮑天和已然額青頭腫,他還得叩:「卑職哪敢,只是您開恩,卑職這小小前途,這顆小小的腦袋……」

  德容冷哼一聲,道:「好,我不難為你,明天我找宗令說話去,代勇,送客!」

  代勇應了一聲,揚聲說道:「鮑大人,請吧!」

  這下鮑天和可又大大地為難了,戰戰兢兢地爬了起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額頭上見了汗,正自進退失據──

  忽地,適才那名黑衣漢子又飛步跑了進來,近前施禮道:「稟貝勒,宗人府右宗正到!」

  鮑天和神情為之一振,臉上陡現喜色,忙舉袖擦汗。

  宗人府中除了那位爵位親王的宗令及左宗正外,就數這位右宗正了,論起來,不比德容他這位貝勒小。

  德容眉峰一皺,剛擺手一聲:「有請!」

  青石小徑上步履聲響,大門方向那夜色中已走過來了幾個人,為首的是個頭戴雙眼花翎,裝飾整齊的官兒,中等身材,長髯五綹,只是面目陰沉得很。

  他身後,緊跟著四名帶刀護衛。

  有道是:「不怕官,只怕管」,要論那頂子上的金眼花翎,此人還要比貝勒少上一眼,可是此人是宗人府的宗正,是專管親貴那個衙門的副主管,可不能不應付應付。

  德容不好站著不動,剛要迎下石階,那位官兒已然笑吟吟地拱手施了禮,打著哈哈說道:「卑職未等貝勒見召便進了府,魯莽之處,當面領罪!」

  德容淡笑還禮,道:「豈敢,倒是德容有失遠迎,宗正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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