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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那名年长的化子叹道:“朱大侠有所不知,那位知府本是汉人,而且是位难得的好官,为人正直清廉,在任多年,只落个两袖清风,依然故我。数日之前,和珅那如夫人路过大名,在大名府住了一宿之后就走了,哪知数日后的今天,京里突然来了几位官员,以一个招待不周之罪名,就在知府衙门里把刘知府杀了,刘知府既然被杀,那四个感恩图报的从人便只有保着刘知府的夫人及公子、小姐返回原籍去了。”

  朱汉民陡挑双眉,道:“原来如此,那京里来的几个官儿现在何处?”

  那年长的化子道:“他们是早上到的,事完后当即就走了!”

  朱汉民道:“他们走的是哪条路,我怎么没碰见他们?”

  那年长化子道:“不知道,想必是路上错过了。”

  朱汉民点了点头,道:“贵帮事先不知道么?”

  那年长的化子道:“敝分舵不知道,即使知道也措手不及,加以敝帮帮主自当年便传下令谕,不许过问官府事,所以……”

  朱汉民道:“这个我知道,我再向几位打听件事,有个名叫乐兆熊的武林同道,来自江南,日前又由北京……”

  那年长的化子忙道:“这个敝分舵日前接获北京郝舵主飞鸽传书,沿途护卫乐大侠安全,乐大侠数日前由大名经过,已返江南去了!”

  朱权民道:“他沿途没有受到惊扰么?”

  那年长的化子道:“没有,要有,各处分舵定会有传书到来。”

  朱汉民道:“多谢了,我还要赶路,不克在大名久留,他年北上,再来拜望,贵分舵主处,请代为致意!”

  谈罢,一拱手,转身而去。

  在出了南城没多远的地方,朱汉民赶上了马车,上了车,进了篷,随即把打听来的向聂小倩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聂小倩冷笑说道:“让他们去胡搅吧,搅来搅去,将来总是他们自己倒霉,最好和珅那如夫人能把所有的好官统统杀光!”

  朱汉民道:“娘,知府不是个小官……”

  聂小倩道:“那有什么用,便是个总督,和珅也能摘了他的顶子,割下他的脑袋,然后再找个人补上缺,根本不必先奏知弘历,何况一个小小的知府?”

  朱汉民道:“可是,娘,和珅的如夫人出京,那不算一件小事,必然是带着不少丫鬟仆从,一路浩浩荡荡,为什么咱们在北京就不知道,而郝舵主也被蒙在鼓里?”

  聂小倩点头说道:“咱们不知道还有可说,丐帮北京分舵也不知道,那就不简单了,难道说她是秘密出京,巧妙地掩过了我们耳目不成?”

  朱汉民道:“名满京师的和珅如夫人,该不会如此,也用不着如此!”

  聂小倩道:“事实上,她出了京,连丐帮北京分舵都不知道!”

  朱汉民沉吟说道:“她一路之上招摇而过,在大名府住了一宿,还杀了大名府的知府,阐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并没有行踪掩人耳目。”

  聂小倩道:“那似乎是仅只瞒了在北京的人,出了北京就不瞒了!”

  朱汉民道:“娘,你说这是为什么?”

  聂小倩摇头道:“谁知道,只怕内情绝不简单!”

  朱汉民道:“她这般秘密出京,难道说朝廷交付了她什么……”

  聂小倩道:“朝廷里随便哪一个,都可以当钦差大臣,怎么会把什么使命交给一个女人,而且尽管她备受奉承,毕竟是小老婆身分。”

  朱汉民道:“那么娘以为……”

  聂小倩摇头说道:“难说,这咱们是无从测知的……”

  话声微顿,忽又接道:“民儿,你可记得了,和珅这位如夫人所生的那个儿子和天仇,以前不是常带着死士出京,一去旬月么?”

  朱汉民道:“民儿记得,怎么?娘!”

  聂小倩道:“不知道她是在江南告急以前出的京,还是在江南告急以后出的京,刚才你有没有问清楚?”

  朱汉民心中一震,道:“民儿没问,莫非娘以为……”

  聂小倩道:“娘只是偶有所触,以前和天仇常带死士出京,一去旬月,咱们没有动疑,如今倘若她是在江南告急以前便出了京,再加上和天仇的事,这种情形,就令人不得不动疑了!”

  朱汉民挑眉说道:“娘,那不难,等再到个地方问问看就知道了!”

  聂小倩点头说道:“说得是,这件事是要赶快弄清楚。”

  朱汉民忽地抬头说道:“对了,娘,她不可能是在江南告急之前出的京。”

  聂小倩道:“何以见得?”

  朱汉民道:“她既然是一路招摇,那一定是惊动了各处,武林中不会不知道,为什么没听乐兆熊提起?”

  聂小倩呆了一呆,道:“不错,这就令人难懂了!”

  这暂时是一个谜,这个谜要到何时才能打破,如今没有办法预料,那也许很快,也许要等上一个时期。

  车到了长垣,赶车的便不肯走了,那是因为他是河北的车,再下去,渡了黄河,那就是河南的地界了。

  干那行买卖,都有个地界的划分,越界做买卖,那是要遭到同行忌克的,再说,这也是雇车时就讲好的。

  朱汉民母子,在长垣下了车,住了一宿,长垣丐帮没有设置分舵,所以没办法打听到什么。

  第二天一早,母子俩买了两匹健马,经由小路,直奔了封邱,封邱是河南地界,也是丐帮最近河北的一处分舵所在。

  在封邱,朱汉民找上了丐帮分舵,一打听之下那位和珅的如夫人,竟然是在乐兆熊路过封邱上京之后,才经过封邱往南去的,那就是说,是在江南告急之后。

  另据封邱分舵说,和珅的那位如夫人,果然是一路浩浩荡荡,招摇而过,惊动四方,车马成行,仆从如云,直有点像皇后出京。

  既打听出这个消息,朱汉民母子俩都皱了眉,因为这消息已经说明,江南告急的事,根本跟和珅这位如夫人扯不上关系。

  朱汉民也曾问及丐帮封邱分舵,可知道和珅的如夫人为什么出京的,往哪儿去了。

  回答是,前者不知道,后者去了东南,在去江南之前,并曾到嵩山少林古剎随喜参禅。

  有最后这一句,那就该能摸出点头绪了。

  母子俩在封邱分舵及停留多久,便舍了两匹座骑,步行直奔黄河渡口,这是封邱分舵辖区,分舵的人有意效劳,却被朱汉民婉拒了,他表示,自己可以找船。

  晌午刚过,母子俩到了河边一看,朱汉民不由皱了眉,偌大一个渡头附近只有三两只渡船,而且渡船自横,不见人影。

  分明,摆渡的吃过晌午饭,找地方睡觉去了,这时候生意淡,睡个觉起来,正好赶上好生意!

  既到了这儿,总不能再折回去,朱汉民迟疑了一下,转望聂小倩,道:“娘,你请等等,民儿到河边看看去!”

  聂小倩点了头,朱汉民举步行向河边。

  走到河边,他扬声叫道:“请问一声,哪条船里有人吗?”

  一连叫了三声,才听最左的那条船中,有人懒洋洋地应了一声道:“谁呀,干什么这么大呼小叫的呀?”

  朱汉民未在意,既有人那就好办了,他忙应道:“我,买卖上门,要过河的!”

  只听船里那人“嗯”了一声,舱帘掀处,慢吞吞地爬出个人来,那是个一身粗布裤,高卷裤脚,脚穿草鞋的中年精壮汉子,他睡眼惺忪,望了望朱汉民,愕愕地道:“是你相公要渡河?”

  朱汉民往身后指了指,道:“还有一位!”

  那中年精壮汉子望了聂小倩一眼,道:“原来是两位,俺没有看见,二位请上船吧!”

  说着,跳下了船,弯腰去解缆绳。

  朱汉民道:“怎么,不讲个船钱?”

  那精壮汉子抬头翻眼,道:“你相公大概是第一次在这儿渡河,多年的老价钱了,一位五分,二位一两,这还用讲么?”

  朱汉民扬眉说道:“这船资很不便宜嘛!”

  那中年精壮汉子停了手,直起了腰,道:“摆渡的不拉客,过不过河随你的便,你相公要是嫌贵,只管找别的船,我还是睡我的觉去!”

  说着,弯下腰便要再绑上缆绳,真够和气。

  朱汉民自不会跟这种人一般见识,忙摇手笑道:“慢着,便是五两一个,我也要坐你的船!”

  那中年精壮汉子又停了手,直起腰,道:“没想到你相公是个有钱的阔少爷,那么,请吧!”

  适时,聂小倩已然走了过来,母子俩相视一笑,登上了小渡船,那中年粗壮汉子也跟上了船,一面收绳,一面说道:“二位请舱里坐,河心风大水急浪头高,不是闹着玩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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