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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中年全真忙地趋前一步,稽首说道:“姑娘请稍候片刻,容贫道通报!”

  白裘人儿双眉一皱,道:“我不是外人,也见过姑姑多次了,难道每次都要通报么?”

  那中年全真恭声说道:“禀姑娘,这是郡主交代,贫道不敢擅自做主,姑娘该知道,除了姑娘及玉贝子外,便是贝勒爷前来,郡主也不见的。”

  白裘人儿皱了皱眉,在这位郡主姑姑面前,她是丝毫没有脾气的,轻抬玉腕,摆了摆手,道:“好吧,我候着了,你去吧,要快点儿!”

  那中年全真应了一声是,一稽首,转身疾步登上石阶,进入观门,未几,他又疾步而出,趋前稽首道:“禀姑娘,郡主吩咐,春花园相见!”

  他话声方落,一阵香风起处,白裘人儿已然娇躯疾闪,轻盈灵妙地登上了高高石阶,进了观门。

  显然地,这地方,白裘人儿是常来,她本不用别人带路,便登堂过殿,直奔观后春花园而去。

  春花园中美景一片,亭、台、楼、阁,一应俱全,春日里万红千绿,夏日里荷香暗送,秋日里金菊怒放,冬日里梅花万点,更压上一片雪白。

  梅须让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春花园中,那朱栏小亭之旁,那积雪小桥之上,此际正站着个一身道家装束,却难掩绰约风姿的中年道姑。

  她,气度高华,美艳绝伦,但却清奇得不带一点人间烟火气,脸上的神色,泰然、安详,还带着三分悠闲。

  那欺雪赛霜的一截皓腕,水葱般晶莹玉指,正搭在一株老梅的低垂枝桠上,景美如图,人美若仙,这春花园中的景致,美得惊人,美得出奇。

  “姑姑!”一声银铃般清脆娇音,划破这春花园中的宁静,白裘人儿如掠波乳燕,直上积雪的小桥上。

  美道姑玉手微放,老梅枝桠弹起,扑簌簌落了一地雪花,她未转身形,面上已绽开了笑容,那笑容既美,还带着点儿慈祥,柔声说道:“今儿个是什么风把我这宝贝姑娘给吹来了?”

  一眼瞥见白裘人儿那微红美目,犹挂着几颗晶莹泪珠,还有那满脸的委屈,呆了一呆,轻“咦”了一声,瞪着一双凤目,诧声说道:“小兰,是谁欺负你了,是玉珠那浑东西,还是……”

  乍见了亲人,再也难忍满腹委曲,白裘人儿“嘤咛”一声,丢了马鞭,掩着娇靥,飞投美道姑的怀中,粉首深埋,香肩耸动不止。

  美道姑既爱怜,又心痛,慌了手脚,抬起柔荑,轻抚白裘人儿那满头乌云秀发,带笑说道:“傻姑娘,别哭,别哭,快别哭了,姑姑的心都让你哭碎了,说,谁欺负了你,姑姑替你出气!”

  白裘人儿哽咽着抬起了粉首,口齿启动,却因为过度的羞愤,过度的气,没能说上一句,蛮靴一跺,震得小桥乱颤,扑簌簌地又落下了一片雪花儿!她却粉首一低,又埋入美道姑怀中。

  美道姑笑了,扳着白裘人儿那滑腻香肩,把她轻轻推开了些,然后托着那张梨花带雨般的娇靥,入目那微红的美目,禁不住又是一阵心痛,扬了扬眉道:“别尽哭呀,傻姑娘,哭办不了事儿,倒是说给姑姑听呀,谁欺负了你,是玉珠那个浑东西,还是朝廷里那些……”

  白裘人儿那小小的瑶鼻,犹不住翕动着,忙抬玉首,断断续续的道:“姑姑,都……都不……是……”

  “我说嘛!”美道姑笑道:“玉珠他虽是哥哥,可没那个胆,敢轻易招惹你这个妹妹,朝廷里的那些人,更不敢正眼看我们这位娇惯坏了的宝贝儿,那么说,到底是谁那么大胆?让姑姑去问问他到底有几个脑袋!”

  白裘人儿娇靥上突然涌起一抹飞红,但剎时间她又面罩寒霜,挑了眉,那模样儿凶得怕人,道:“是个不知死活,不知天高地厚,让人看了他那自以为了不起的样子就有气的狂妄书生。”

  “书生?”美道姑呆了一呆,脱口问了一句。

  “嗯!”白裘人儿一点头,气虎虎地接着说道:“姑姑,您不知道,他不但敢冲着我冷哼,而且还说什么莽莽神州本是汉家基业,说咱们是抢他们的,更令人气煞的是,他连皇上都没放在眼里!”

  美道姑脸色一变,挑眉说道:“这书生的胆子的确够大的,怎么咱们碰见的书生都那么大胆,小兰,那书生长得什么模样儿?”

  白裘人儿呆了一呆,道:“姑姑,怎么……”

  美道姑脸上突然掠过一种令人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不过其中有一点很明显,那是幽怨,一种心高于天,命薄如纸的幽怨,轩了轩眉,淡淡笑道:“小兰,你该记得,姑姑曾对你说过,这种话,姑姑当年也听人当面说过,而且那也是个大胆书生,不过那书生宇内第一,的确不凡,的确了不起!”

  白裘人儿道:“姑姑是说……”

  美道姑似乎不愿多说那当年伤心往事,点了点头,忙道:“姑姑是问你这书生长的是什么模样!”

  一句话又红了美姑娘的娇靥,她娇羞欲滴地垂下玉首。

  美道姑美目中异采一闪,笑道:“他模样儿长得挺俊,是不?”

  白裘人儿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但旋即她又猛然抬起玉首,娇靥上犹挂着三分娇红,陡挑黛眉,说道:“我承认他模样儿挺俊,是世间罕见的美男子,可是那有什么了不起?北京城里的美男子多的是,我哥哥就是一个,这个狂生,我看见他就恼火,就有气!”

  美道姑微微皱了皱眉,心头为之震动,美目凝注,淡淡说道:“小兰,这很危险,姑姑是过来人,姑姑当年也跟你一样,娇惯任性,向不服人,而事实上,自己所见着的人,的确超人,的确不凡,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矛盾得很,既然觉得他的确宇内第一,了不起,又觉得看见他就有气,就是不服,越是不服,越是忘不掉他!就这矛盾,使得姑姑痛苦一生,使得姑姑出家修行,皈依三清,小兰,记住,这种人,越招惹不得,姑姑不愿你步姑姑后尘,姑姑也不愿眼见着你痛苦一生,现在悬崖勒马,及时回头还来得及。”

  剎时间,美姑娘红了娇靥,掩了双耳,跺了蛮靴,那既娇又羞的模样儿,美极,爱煞人,嗔声道:“哎呀,姑姑,您这是说的什么嘛,小兰不要听,小兰不要听,小兰才不会跟姑姑一样呢!”

  美道姑笑了,可是笑得勉强,也难掩心头之沉重,道:“不会跟姑姑一样那就好,要不然,等到陷入太深,不克自拔时,再想回头挣脱,那可就……”

  白裘人儿又要发娇嗔,美道姑忙道:“好、好、好,不要听姑姑就不说,成了吧?”

  白裘人儿放下了掩耳的那双玉手,娇靥上羞红犹未退。

  美道姑望了她一眼,道:“说说看,他姓什么,叫什么?”

  白裘人儿双眉陡挑,哼了一声,道:“他不肯说,只说他是汉族世胄,先朝遗民,武林一介落魄书生,小兰认为他是不敢说!”

  美道姑美目中再现异采,道:“姑姑以为他是不肯说,而不是不敢说,你不是说了么,他胆大得连皇上都不放在眼内,那么他怕什么?”

  白裘人儿一怔,一时没能答上话。

  美道姑却自言自语地又道:“又是这么一个书生,好巧,当年玉泉山上,那一夜我碰见他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说的。”

  白裘人儿黛眉一皱,轻轻地唤了声:“姑姑!”

  美道姑忙笑道:“好,好,好,不说姑姑的当年往事,说眼前你的事,好不?老老实实的告诉姑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白裘人儿脸一红,道:“小兰刚才说过了嘛,就是这么一回事嘛!”

  美道姑美目深注,道:“姑姑话说在前头,你要不把真情老老实实地说给姑姑听,可别怪姑姑不管了!”

  白裘人儿急了,娇靥可也更红了,沉默了一下,只得实说,道:“是小兰带着玉儿、翠儿打猎回来,由永定门过,也没招他,也没惹他,他竟冲着我冷哼!”

  美道姑眉峰一皱,道:“那八成儿是你三个在大街上放马疾驰,溅了人一身雪泥,还差点儿没撞了人,对不?”

  白裘人儿粉脸更复一红,道:“你知道小兰的骑术,怎会撞了人?”

  美道姑笑道:“那么,溅了人一身雪泥该是事实!”

  白裘人儿没话说了,事实如此,她只得又点头。

  美道姑睹状笑道:“姑姑我不护短,大年初一,大街上驰马,幸好只是溅了人家一身雪泥,倘若是把人撞伤了,你让人家怎么过年,这,小兰,是你的不是!”

  白裘人儿一跺蛮靴,美目一红,道:“姑姑,小兰都让他欺负够了,您还帮着他说话!”

  美道姑笑道:“姑姑我站在理字上说话,谁也不帮,要在当年,姑姑会毫不犹豫地跟你找他去,可是如今,姑娘,姑姑已不是当年的脾气了,你不讲理,你总不能让姑姑也跟着你不讲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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