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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七


  瘦老頭兒呀然說道:「我就住在這長白山根兒下,怎麼沒聽說天池什麼時候出了一株成了形的參王呀。」

  俊漢子道:「我也是無意中聽來的,一株參王功能去死人而生白骨,稀世之寶,價值連城,我是寧信其有,不信其無。」

  老頭道:「不會吧,李爺,我怎麼一點兒也不知道,您是在家聽說的?」

  俊漢子道:「在北平一家酒樓上,恰好那兒兩個採參客在喝酒,他倆說天池附近有採參麼,逮了好幾天沒得挖著……」

  瘦老頭兒,聞聲說道:「這就怪了,要真有這回事兒,我該知道,這麼……」

  目光一瞬,道:「李爺,別是那兩個酒後胡吹亂擂,據我所知,天池平常人上不去的。」

  俊漢子笑笑說道:「老人家,採參的都有一副好身手。」

  瘦老頭兒抬頭說道:「我看您準是讓人騙了。」

  俊漢子道:「我跟那兩個採參的素不相識,他們騙我幹什麼?」

  瘦老頭兒道:「我不是說他們有心騙誰,您知道,有的人喝了酒沒話找話編也要編出個故事,他們是隨便編的,可是聽進別人的耳朵裏,往往就當了真……」

  俊漢子含笑說道:「老人家的話不無道理,只是我寧可信其有,不信其無,老人家知道,萬一真有這麼回事,讓人捷足先登了去……」

  瘦老頭兒說道:「不會的,絕不會,要有我一定知道!」

  俊漢子笑笑沒說話。

  瘦老頭兒臉色一整,道:「李爺,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俊漢子道:「我知道,老人家,參在冰天雪地,深山大潭之中,採參的那有不冒險的不往深處走的,就別想找到上好人參。」

  瘦老頭兒道:「話是不錯,李爺,您要是早個把月兩個月麼我不攔您,可是如今您到晚了,說什麼我也得攔您……」

  俊漢子道:「我怎麼到晚了,老人家。」

  瘦老頭兒道:「長白積雪長年不化,想進長白就少不了險,這不必說,可是天池在每年八月之後就被大雪封住,連池水都結了冰,別說人了,就是鳥都飛不上去。」

  俊漢子眉毛一皺道:「真的麼,老人家。」

  瘦老頭兒道:「我怎麼會騙您,不信您在這村子裏到處打聽一下,問一問,誰都知道,我要是騙了您,您拆我的店!」

  俊漢子笑道:「老人家是為我好,我怎麼會這麼不通人情,就算是假的,我也只有感激,只是,老人家,要等到雪化了,那得好幾個月,我不能在這兒久住,明年再來又怕落人後邊。」

  瘦老頭兒道:「李爺,身子要緊。」

  俊漢子道:「老人家,我既然來了,好歹也要去試一試,如果我能捉到這株成了形的參王,往後去就不怕了,參王能使得在家裏享福,就用不著長年在外東奔西跑,受餓受苦了,為這個冒再大的風險也值得。」

  瘦老頭兒遲疑了一下道:「您……有家麼。」

  俊漢子笑道:「沒家我就用不著冒這麼大臉了,一個人只要安頓下來也就夠了,幹什麼還長年在外頭東奔西跑呢?就是為這,一家老小……」

  瘦老頭兒道:「話是不錯,李爺,可是您也得為家裏的妻子想想,萬一您有個三長兩短,兩處兒離的遠,您又在冰天雪地的深山裏叫您的妻子……」

  「謝謝老人家。」那漢子道:「我也知道,可是有什麼辦法,我也就是為了他們。」

  瘦老頭兒道:「李爺,您是幹這一行的,應該知道,就是這種稀奇東西,旁邊一定有兇物等著、冰雪、加上兇物,您想想……」

  俊漢子道:「老人家,我既然來了,就有對付兇物的法子。」

  瘦老頭兒道:「您有對付兇物的法子,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那是送命,我打獵打了幾十年了,進出長白也有幾十年了,有不少回差點把命丟在長白,那還是平常的獸類,要是厲害一點的兇物,十幾個壯漢子也對付不了他!」

  俊漢子道:「老人家,您的好意我心領。」

  瘦老頭兒,抬頭說道:「李爺,不是我囉嗦,也不是我太愛管閒事,我是個上了年紀的人,日子沒多少了,能多積點德我想希望多積它一點,您要是能不去,最好還是別去。」

  俊漢子淡然一笑,道:「老人家,您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

  瘦老頭兒一驚忙道:「難言之隱,我有什麼難言之隱,要有嘛,也只是那句這時候上天池,那是有去無回準送命……」呆笑一聲道:「對不起,李爺,我還是說出來了。」

  俊漢子抬頭說道:「老人家,我沒那麼多顧忌,像我這種人,也從不顧忌這死字。」

  瘦老頭兒傻笑笑說道:「其實,李爺,還有一事您不知道。」

  俊漢子目光一懍道:「什麼事兒,老人家。」

  瘦老兒道:「長白山有神。」

  俊漢子「噢」地一聲道:「是的,老人家。」

  瘦老頭兒道:「您沒聽說過麼,長白山上有個湖叫『布泉胡裏』湖,那裏當年有三位天女,大的叫思大倫,二的叫正古倫,三的叫佛古倫,有一回,三位天女在湖裏洗澡,看見一隻喜鵲叨了個紅果放在佛古倫的內衣袋裏,佛古倫看著喜歡,就把它吃了,這一吃就有了喜,後來生了個兒子,落地就會說話了,她這個兒子後來服了三姓,服了三姓,自稱他姓愛新覺羅……」

  俊漢子笑道:「老人家,這是神話。」

  瘦老頭兒神色鄭重地道:「李爺,神可不能不信,這村子裏的人都看見過,每逢初一十五白頭山上就會閃發一種金光,村子裏的人要進山之前,沒一個敢不先燒香的……」

  俊漢子道:「這麼說我燒它一炷香,求求神賜我平安,不就行了麼?」

  瘦老頭兒道:「李爺……」

  俊漢子截口說道:「老人家,我不是糊塗人,你的好意我懂,我明白,我心領。白頭山即便有神,我這個人又不去惹他,有什麼怕的,難道神會無緣無故的害人不成。」

  瘦老頭兒一笑說道:「這……這……李爺既然這麼堅決,我就不好再說什麼了,您自請吧,我還得忙後頭去呢。」

  說著,他告了個便,往後走了,並且衝著那小兒子說了句:「跟我到後頭幫把手,幫個忙去。」

  他帶著他那小兒子去了後頭。

  這裏,俊漢子拿起一杯酒微微皺了眉頭,像是在想什麼。

  算算時候,天色已經不早,可是這家酒館除了一大早來了個要往長白採參的漢子外,至今沒見第二個客人進門,不,有,來了。

  外頭雪地上有了腳步聲,腳步聲很輕捷,很快就到了酒館門口,緊接著棉布簾一掀,一股小寒風吹了進來。

  被冷的,房子裏有火盆,不覺得怎麼冷,可是突然進一股小寒風,那滋味就夠人受的。

  無如,俊漢子沒動,他似乎不怕冷,不但沒回頭看,身子便連抖一下都未曾。

  酒館裏進來個人,一個滿卅的壯漢子,皮褲襖,頭上扣頂三塊瓦,腳下是雙麂鞋皮,打扮挺精神,挺俐落。

  這壯漢子的淨淨的一張臉,長眉細目,神色中透著一股陰險,望之令人皺眉,他進門頭一眼便看上了俊漢子,俊漢子像根本不知道,依然吃喝他的。

  那壯漢子唇邊泛起一絲森冷笑意,忽然高叫了一聲:「後邊有人麼?」

  話聲中他邁往裏走,當他走過俊漢子所坐那副座頭時,腳一勾,突然向俊漢子身邊那行囊踢去。

  這一著出人意料,而且飛快,眼看俊漢子那行囊就要被他中。

  忽聽俊漢子一聲輕笑:「我早就料到了。」手往下一彈,一把抓住了壯漢子的小腿,一掀一揮,壯漢子人飛了起來直向左進一副座頭撞去,碰嘩啦,桌倒椅翻,壯漢子來了個四腳朝天。

  他結實,沒吭一聲,身手也不錯,翻身爬了起來,探腰摸出一柄手攮子,陰叱一聲:「沒想到你真有兩手,怪不得你敢……」

  閃身摸了過來,進前手腕一挺二送,攮子直扎俊漢子的兩個雙眼,出手既狠又快。

  俊漢子淡淡一笑道:「來這個你還差得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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