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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


  這時候天已亮了,趕車的是李玉翎,裏頭發生變故,京城的步軍還不知道,誰都認識李玉翎是「親軍營」的李領班,當然是開城放行。

  出了內城,要按李玉翎的意思,就要放桂榮。

  可是鐵奎道:「兄弟,讓他多陪咱們一段路,等出了『永定門』再說吧!」

  李玉翎沒多說,揮起一鞭馬車停也沒停地直出了「永定門」。

  離城半里,馬車停下,鐵奎把桂榮推下車,道:「對不起,桂大人,馬車我兄弟要用,只有勞動您桂大人的玉趾回去,我輩素重信諾,沒動你你就該知足了,請吧!桂大人,來日方長,咱們後會有期了!」

  李玉翎揮鞭一抖,馬車順官道如飛馳去。

  桂榮站在官道中央,還在白臉哆嗦,他是知足,死神手裏,刀口下撿回一條命,那有不知足的。

  車行十丈,李玉翎道:「鐵大哥,咱們上那兒去?」

  鐵奎的話聲突然變得有氣無力,道:「兄弟,你只管往前走就是。」

  鐵奎道:「不礙事,死不了的,兄弟。」

  李玉翎道:「我聽哈善說,高祿帶著人埋伏在你那兒四周……」

  鐵奎道:「我就是那時候受的傷,你剛走,高祿就圍上來,他帶的人不少,盡是『侍衛營』好手,弟兄們全留在那兒了,只有我帶著無雙衝出重圍……」

  李玉翎臉色一變道:「鐵大哥,老三、老四、老五和老九全留在那兒了?」

  「可不!」鐵奎道:「弟兄們死得好慘,硬是讓亂刃剁死的,要沒他們東擋西擋,我也出不來,也幸虧高祿沒帶火槍。」

  李玉翎心中一陣酸痛,道:「老七夫婦呢?」

  鐵奎道:「活人都出不來,何況是死人,再說一個人也帶不了那麼多,只有把無雙帶了出來。」

  鐵奎這種血性朋友上那兒去找,捨棄了自己親手足一般的患難兄弟,卻把朋友的人,拼死帶了出來。

  李玉翎心中又是一陣絞痛,道:「鐵大哥,我只能說聲感激。」

  鐵奎道:「自己兄弟,還說這個幹什麼?」

  頓了頓又道:「兄弟,前頭有座廟,瞧見了麼?」

  李玉翎早就看見了,前頭是有座廟,坐落在半里之外,廟後是一片樹林,挺密。

  他當即道:「看見了,咱們在廟前停車麼?」

  鐵奎道:「不錯,雁霜、芸姑,還有小禿子,都在那兒等著咱們呢!幾位老人家跟大師兄他們有事他去了,不然我不會一個人闖進內城找你去,本來該讓雁霜跟幾位老人家一塊兒走的,可是雁霜要等你,說什麼也不肯走。」

  半里距離不遠,說話間已然近那座廟。

  李玉翎看得清楚,那座廟不怎麼大,也夠殘破的,想是年久失修,久絕香火。

  只見一人從廟裏竄了出來,是小禿子,他老遠便看見了高坐車轅的李玉翎,立即嚷了起來。

  小禿子這一嚷,廟裏又出來兩個人,是芸姑跟多倫,兩個人的眼睛都是紅紅的,想必是哭過。

  適時馬車已到了廟前,李玉翎跳下了車轅來,道:「小禿子,快幫忙把你六叔給扶進去。」

  小禿子還沒答應,鐵奎已自車上跳了下來,道:「幹嗎呀!我走不動了?放心,兄弟,鐵奎九條命,絕死不了的。」

  話雖這麼說,他臉色白得怕人,腳下也一個踉蹌。

  芸姑跟多倫忙走過去扶住了他。

  「瞧!」鐵奎笑道:「我這倆弟媳婦兒多好。」

  別人可沒笑,芸姑跟多倫臉都沒紅一紅,有的只是一臉憂,一臉愁。

  鐵奎笑著一擺手道:「小禿子,把馬車趕進廟後樹林裏去,掩避好。」

  小禿子答應一聲,跳上車轅趕車就走。

  小禿子是趕車能手,車飛快,卻四平八穩。

  幾個人進了廟,芸姑跟多倫把鐵奎扶到一堆乾草旁坐下,李玉翎抬手先閉住了鐵奎幾處穴道,抬眼說道:「有金創藥麼?」

  芸姑點點頭道:「有,剛才我就要給六哥敷傷,可是六哥不肯,放下無雙就去找你去了。」

  李玉翎抬眼一掃,沒見宮無雙的屍體,道:「無雙呢?」

  芸姑道:「在後殿裏。」

  李玉翎明白,所以把宮無雙的屍體放在後殿,是怕他看見了難過,他沉默了一下道:「你給鐵大哥敷上藥吧!」

  芸姑這兒為鐵奎敷傷,多倫那兒問道:「玉翎,內城情形怎麼樣?」

  李玉翎當即說了個大概,最後苦笑說道:「都怪我,沒聽鐵大哥的,要不然什麼事也沒有了!」

  鐵奎道:「事情已經過去了,還說這個幹什麼,不經一事,不長一智,這就是經驗,這就是歷練。」

  李玉翎強笑道:「經驗、歷練是有了,可是幾個好兄弟沒了。」

  鐵奎唇邊掠過一陣抽搐,道:「江湖上的有幾個長命百歲的,這血債總有一天咱們要討回來。」

  李玉翎沒說話。

  鐵奎道:「兄弟,哈善怎麼知道你對宮天鶴說了什麼?」

  「誰知道!」李玉翎苦笑搖頭道:「我怎麼想也想不通。」

  「保不定那老兔崽子沒死!」

  小禿子說了話,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進來了。

  李玉翎沒接話,這是不可能的事,他眼見宮天鶴一柄匕首插進了胸膛裏,眼見宮天鶴氣絕的。

  鐵奎皺眉沉吟了一下道:「兄弟,宮天鶴此人可是狡猾得很。」

  李玉翎道:「鐵大哥,你我都曾眼見他氣絕。」

  鐵奎道:「不,兄弟,你我只是眼見他不動,並沒有眼見他氣絕。」

  李玉翎道:「那有什麼兩樣?」

  鐵奎道:「大不同,兄弟,氣絕是真死,不動卻有可能是詐死,咱們並沒探過他的鼻息,摸過他的脈,是不?」

  李玉翎道:「話是不錯,只是……」

  鐵奎道:「兄弟,除了宮天鶴,當時樓上沒別人,高祿在樓下,聽不見咱們的談話,樓上要是躲的有別人,絕錯不過咱們的兩對耳朵,可是小禿子無心說中了,我懷疑當時他只是詐死,等咱們走後,在臨死之前把咱們抖露出來。」

  李玉翎沉默了一下道:「也許……」

  驀地裏,外頭傳進個話聲:「李領班在這兒麼?」

  鐵奎一驚道:「這是……」

  小禿子閃身就要往外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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