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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〇


  「陶然亭」在「右安門」內的「南下窪」,原址為遼金傳代的「慈悲庵」,康熙乙亥郎中江薄在此設亭,用樂天句:「更待菊黃家釀熟,分君一釀一陶然」,而命名為「陶然亭」。

  「陶然亭」很高,與「黑窰臺」相對。

  亭下數畝均為沼澤之地,遍植蘆葦,為京裏平素消暑大好去處。

  鐵奎帶著老七老五,準時赴約,他到了「陶然亭」,吳德明帶著兩名親隨駕著一輛馬車也到了。

  馬車車蓬遮得密密的,沒一點縫隙,顯然吳德明是在極其神秘的情形下來的。

  馬車直馳到鐵奎跟前,鐵奎攔住馬車一抱拳道:「吳老真是個信人。」

  吳德明自車轅上跳下道:「那當然,老朽並不是江湖豪客,可也懂一諾千金,尤其是跟鐵大哥您約好了,豈敢稍遲。」

  鐵奎抬首一看道:「人帶來了?」

  吳德明道:「就在車裏,鐵大哥是進車裏動手還是……」

  鐵奎道:「車裏嫌小,吳兄,能抬出來還是把他們抬出來吧!」

  吳德明立即招呼兩個親隨把人抬了出來,人抬出了兩個,鐵奎並沒見過趙大海跟柳青琪,可是照李玉翎的描述仔細打量,並沒有錯。

  只聽吳德明道:「鐵大兄,您快動手吧!」

  鐵奎咧嘴一笑道:「動手是可以,鐵奎既然來了,自然是要動手的,不過咱們先小人後君子,我要看一看吳老有沒有帶著人來。」

  沖著老五、老七一擺手,老五、老七立即向兩邊夜色中縱去。

  吳德明道:「鐵大哥,您可把老朽瞧扁了,老朽一條命還握在鐵大哥手裏,敢跟鐵大哥您耍花招兒麼?老朽可是誠心誠意找鐵大哥你合作。」

  鐵奎道:「對了,提起這回事兒,我想起來了,吳老現在那兒痛的,那兒不舒服?」

  吳德明強笑道:「鐵大哥別提了,您告訴我那毒一個對時發一回,昨兒晚上我正在屋裏想對付那姓李的辦法,只覺頭猛然一暈,就不省人事,直到今兒個晌午才醒了過來,醒了之後跟常人一樣。」

  鐵奎道:「我這毒妙就妙在這兒,頭三天只暈要不了命,到了第四個對時就不是那麼回事兒了,肚子痛,想吐吐不出來,片刻之後,腸子斷,七竅冒血,那就沒救了,吳老,您可冒了大險了!」

  吳德明臉一紅,頭上見了汗,道:「昨兒晚上老朽是要出來了,可是人事不省怎麼個出來法。」

  老五、老七如飛折回,各向鐵奎遞了個眼色。

  鐵奎笑了。

  吳德明趁勢說道:「怎麼樣,鐵大哥,老朽不是那種人吧!您可以把解藥給了我了吧?」

  鐵奎微微一笑,一探手,掌心裏抓著一粒黑色藥丸道:「看在吳老重諾守信分上……」

  吳德明不愧老奸巨滑,他沒接,兩眼瞅著鐵奎掌心那粒黑色藥丸,道:「鐵大哥,這是解藥麼?」

  鐵奎倏然一笑道:「吳老,我鐵奎是個怎麼樣的人,連你吳老都那麼重守信諾,我鐵奎豈會食言背信?」

  吳德明猶豫著接過那粒藥丸,看了鐵奎好幾眼,才猶豫著放進了嘴裏。

  鐵奎笑了,搖頭說道:「吳老真是個小心人。」

  吳德明老臉為之一變,乾笑說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老朽是不得不小心。」

  鐵奎道:「吳老畢竟還是把藥吃了下去。」

  吳德明一怔一驚,旋即笑了,笑得有點心驚膽顫道:「可不是麼,不過老朽相信鐵大哥是個英雄。」

  鐵奎沒再多說,伸手在趙大海跟柳青琪腦後各點了一指,趙大海跟柳青琪倏然而醒,醒是醒了,由於不少日子沒進滴水粒米,顯得很虛弱,連眼都沒神,兩個人嘴張了幾張卻沒能說出話來。

  吳德明道:「鐵大哥,就這麼一指頭就行了?」

  鐵奎道:「吳老沒看見麼,人已經醒過來了。」

  吳德明臉上那神色,大有「早知道那麼容易何必求他之概」,他望了望趙柳二人道:「他兩個怎麼不說話呀?」

  鐵奎道:「一頓不吃還餓得慌呢!何況他兩個有好幾日沒吃沒喝了。」

  吳德明道:「那怎麼辦,先讓他兩個修養兩天。」

  鐵奎道:「不忙,那要等地兩個答應幫忙之後再說,他們兩個要是不答應幫忙,乾脆就地把這兩個扔進這一片沼澤裏,要那樣也就用不著養了,我現在用真氣幫他們兩個一下,吳老最好把話說在前頭,讓他們兩個聽明白了。」

  把趙大海扶著坐起,一掌抵在趙大海後心上,道:「吳老把該說的告訴他們吧!」

  轉眼之間趙大海有了精神,他卻先開了口:「這是怎麼回事?」

  吳德明忙道:「這位壯士,是這樣的,老朽是七貝子的人,兩位不是被那個姓李的送進京裏來的麼!是老朽施計把二位從那姓李的手裏搶過來的,我們七貝子對那個姓李的深惡痛絕,想安個罪名把他給整了,可是沒人證,想讓二位做個人證,不知二位願意不願意。」

  趙大海翻了翻兩隻兇眼道:「你讓我兩個做什麼人證?」

  吳德明道:「我們七貝子想給那姓李的扣個私通叛逆,劫擄親貴的罪名,只要二位咬住那姓李的不就行了!」

  趙大海面泛狐疑之色,道:「真的麼?」

  吳德明道:「要不為這,二位這兩條命留不到今天。」

  趙大海兩眼一睜道:「我兩個跟那姓李的恨比山高,仇比海深,當然願意幫這個忙,而且是求之不得,不過我要弄清楚,我兩個幫了你們七貝子這個忙後,你們七貝子拿我兩個怎麼辦?」

  吳德明拍了胸脯,道:「一句話,老朽作主,馬上放二位走,事實上二位也將功抵罪了。」

  趙大海面泛煞氣,咬牙點頭:「好吧!咱們一言為定。」

  鐵奎手掌一收,趙大海像個洩了氣的皮球,馬上萎作一堆,鐵奎站起來道:「行了,吳老,功德圓滿,您請回吧!」

  吳德明道:「鐵大哥,這兩位怎麼還不能動。」

  鐵奎施了個眼色,笑道:「吳老要的是嘴,手腳急什麼?」

  吳德明何等聰明,一點就透,一拱手道:「多謝鐵大哥了,鐵大哥,八大胡同裏靜候佳音吧!」

  轉過身就要吩咐兩名親隨抬人,突然,他一怔。

  兩名親隨之後,那輛馬車邊兒上不知何時多了個人,是個很英挺,很英挺的年輕人。

  吳德明定了定神,忙道:「鐵大哥,這位是……」

  鐵奎道:「吳老不認識麼?李玉翎李爺。」

  吳德明大吃一驚:「怎麼,他……他是李玉翎。」

  李玉翎點頭說道:「不錯,吳老,我就是李玉翎。」

  吳德明後退了幾步叫道:「鐵大哥,這……這是怎麼回事?!」

  鐵奎笑笑說道:「吳老今兒個冤這個,明兒個冤那個,總該讓別人冤一回才公平。」

  吳德明臉色如土,拔腿要跑。

  鐵奎一把抓住他道:「吳老,在我們眼皮底下,你還想跑麼?怕你就是多長兩條腿也不行。」

  話落垂手兩指閉上了趙、柳二人的穴道。

  吳德明叫道:「好啊,李玉翎,這回你總是勾結莠民。」

  李玉翎截口說道:「是非曲直,自有格格跟統帶下判。」

  夜色中走過來三個人,前面是身披風氅的多倫格格,後頭是「親軍營」的胖統帶哈善,哈善身邊還帶著那便衣領班寧世春。

  吳德明頓時面無人色,機伶一顫垂下頭去。

  鐵奎道:「二弟,我見不得官,我先走一步了。」

  把吳德明往前一推,帶著老五老七飛躍而去。

  轉眼間多倫格格等三人到了跟前,多倫格格道:「他怎麼走了?」

  李玉翎笑笑說道:「他怕見官。」

  多倫格格笑笑說道:「這個人真是……」

  轉望吳德明,馬上沉下臉道:「吳德明,你可知罪?」

  吳德明爬俯在地上,混身發顫道:「格格開恩,奴才該死。」

  多倫格格道:「你幫著玉鐸今兒個冤這個,明兒個冤那個,冤來冤去,居然冤到我的頭上來了,按說我可以就地把你斃了,可是咱們公事公辦,你們狀紙遞到『親軍營』,我就把你們交給哈善辦,至於玉鐸,我會在『宗人府』找他說話。」

  轉過臉去望著胖統帶哈善道:「哈善,這兩個就是玉翎押到京裏來的『大刀會』叛逆,我沒騙你吧!你還認為玉翎他勾結叛逆,劫擄親貴嗎?」

  到了這時候,哈善只有連聲唯唯,哈著腰道:「卑職糊塗,卑職糊塗。」

  多倫格格冷笑一聲道:「我要擰斷你的頸子,不為過吧!」

  哈善混身一哆嗦,兩腿軟了,就要往下跪:「格格開恩……」

  多倫格格冷然說道:「起來,你告訴我,吳德明你預備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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