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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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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漢子閉上了眼,李玉翎皺了眉,他在想,小禿子剛才那一撞,跟現在藏在馬車底下,究竟目的何在? 他沒時間跟小禿子談談,現在有黑衣漢子在側,他也沒辦法跟小禿子談。 馬車向著西南方向疾馳,上車的時候剛過晌午,這一陣馬車連停都沒停,一直走到了三更。 李玉翎坐在車裏,一雙眼卻望著馬車外頭,他看得清楚,沿途麥浪起伏,青紗帳一片又一片,走的路不像官道,可挺平坦,他從晌午剛進看到日頭走山,一直候到眼前漆黑,什麼也看不見了。 在「承德」那一夜沒睡好,等於沒睡,護送多倫格格又趕了一陣的路,打從「古北口」起這又是一天半夜,他的確夠累的,不說別的,身上的衣裳都由於變濕,由濕變乾了的幾回,自己都聞得見身上的汗酸味兒。 他想合上眼打會兒盹兒,可是這「大刀會」的黑衣漢子在側他不敢合眼,再看看那黑衣漢子,他靠在車上打從閉上眼到現在就沒睜開過,挺舒服,也歇息夠了。 李玉翎眼看著這伴,腦海裏卻在思索「大刀會」總舵的所在,也在想一旦到了「大刀會」總舵之後,他該怎怎辦,該用怎麼樣的對策。 那位七貝子玉鐸落入人家手裏,只打算救他,硬拚是不行,既然不能硬拚,那就得來軟的,多作忍受。 可是事實上他又不能軟,不能多作忍受,因為明擺的「大刀會」這麼做是要為秦天祥報仇,要為秦天祥索還這筆債,來軟的就非受人擺佈,把命留在「大刀會」不可,他能這樣兒麼? 他這裏皺著眉頭,正感到難,忽聽前面漆黑的夜色裏遙遠傳來一聲沉喝:「那帶輪兒的是那兒來的?」 帶輪兒的當然是指馬車。 那閉眼的那黑衣漢子翻身而起,躍上車轅,高聲說道:「並肩兒,抬手兒,一條線兒上的。」 這是黑話,並肩兒,抬手兒,一條線兒上的就是一夥兒。 只聽前面夜色中又傳來話聲:「收收勢,放慢點兒。」 那趕車漢子一聲叱喝,馬車立即慢了下來。 光亮一閃,前面夜色裏出現了兩點燈光,一左一右,恰好在道旁。 李玉翎問道:「閣下,到了貴會總舵了麼?」 車轅上那黑衣漢子笑道:「李爺何必那麼著急,待會兒不就知道了麼?」 馬車緩緩往前馳動,那兩點燈光越來越近,李玉翎忽然瞥見車後黑影一冒,一點白光奔向自己打到。 李玉翎知道那是小禿子,不慌不忙抄住了那點白光,來物入握,既軟又輕,李玉翎馬上覺出那是一個小紙團,既是紙團,上頭就必是寫著什麼,可是夜色漆黑,車裏沒燈看不見,只有等待會兒再看了。 李玉翎這裏心念轉動,馬車已到了燈光處,那是兩個健壯黑衣漢子,背插大刀,手裏各提著一盞馬燈,一右一在站在道旁。 站在左,那名黑衣漢子把手中馬燈舉了舉,往車裏照了照,盯了李玉翎一眼然後冷冷說道:「瓢把子交代過,客人在這兒下車走過去。」 車轅上那黑衣漢子一跳下車,沖著李玉翎笑嘻嘻地道:「李爺,我們瓢把子交代過了,您得從這兒走過去,請下車吧!」 李玉翎躍下了馬車,往前看看,燈光遮著眼,前面什麼也看不見,他轉過臉來道:「這就是貴總舵所在了。」 那黑衣漢子笑道:「李爺怎麼對本會總舵那麼感興趣?你別管這兒是不是『大刀會』的總舵,反正在這兒能讓你見著我們總瓢把子就是,您請跟我來吧!」 自左邊那名黑衣漢子手裏要過一盞馬燈,邁步往前行去。 李玉翎跨一步跟了上去,抬眼再看,現在他看得見了,只見黑忽忽巨龍般一條,蜿蜒眼前,心知那是長城,他呆了一呆心想:「怎麼又在長城邊上?」 心念又來了,只聽身側黑衣漢子帶笑問道:「李爺可看得出這兒是那兒麼?」 李玉翎道:「咱們走的是西南方向,眼前又到長城,只怕這一帶離『居庸關』跟『白龍橋』,不遠。」 那黑衣漢子哈哈一笑道:「李爺好服力,再過去三里就是『居庸關』,您瞧,那是長城,那是『太行山』,這兒是『居庸關』,前的一個小地方,有個名字叫『前關子』……」 忽聽前面夜色中傳來一聲沉喝道:「報名!」 那黑衣漢子忙揚聲應道:「姓尤的,行五。」 隨聽前面夜色中那人高聲說道:「老尤回來了,往裏報。」 這時候李玉翎又看見前面有了燈光,而且看見前面有一片黑壓壓的屋子,像一座大廟似的,燈光就是從那廟裏一段的黑壓壓的屋宇裏透出來的。 再看看四周,他更看見明樁暗卡遍佈,全是背插大刀的健壯黑衣大漢。 眼前是龍潭虎穴,李玉翎一步步往裏走,他沒有一點怯意,只作難片刻之後怎麼辦,採取什麼對策。 轉眼間那片屋宇已近,李玉翎沒看錯,的確是一座大廟,石階高築,還有一對巨大的石獅子。 廟門口一邊各四名地站著八名背插大刀的黑衣壯漢,一個個兩目冷肅,神情慓悍,背後大刀映看廟裏射出來的燈光,寒光一閃一閃地,看上去好不慄人。 廟前一片空場,寸草不生,砂石遍地,如今在這片砂石地上成一字排列地站著五個人,這五個都是腳下八字步,抱著胳膊,站在那兒一動不動,正是跟李玉翎有過兩面之緣的秦天祥那四個把兄弟,跟秦天祥那親侄子秦林。 李玉翎一見這五個就皺了眉,冤家路窄,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這五個站在這兒攔住路那還會有好事。 李玉翎暗一抬手,把右手裏那個還沒有機會看的小紙團塞進了腰裏,剛塞好小紙團,已到了那五個近前。 那黑衣漢子上前一步一哈腰道:「七爺,這位就是……」 那濃眉大眼壯漢子一擺手道:「我知道,老朋友。」 目光一凝,望著李玉翎道:「姓李的,這世界可真小啊!咱們又碰頭了,在『承德』那『藥王廟』裏有人給你解圍,今兒晚上我倒要看看還有誰擋住伸手。」 他話聲未落,秦天祥那親侄子秦林已冷笑一聲道:「姓李的,這兒就是你的挺屍處,這筆債你躲了不少日子了,今兒晚上說什麼也要連本帶利跟你算算,你納命來吧!」 他目射仇火,翻腕一柄尖刀惡狠狠地遞了過來,直刺李玉翎心窩,李玉翎早就防著,滑身輕易避過,道:「這就是『大刀會』的待客之道麼?」 秦林一刀落空,怒笑一聲道:「跟你這種人還有什麼好客氣的。」 倒轉身如影隨形跟上,掌中尖刀仍指李玉翎心窩。 李玉翎躲過了頭一刀,等二刀他沒躲,閃電出手一把扣住了秦林腕脈,五指微一用力,道:「撒手。」 秦林還挺硬的,哼了一聲卻沒鬆刀。 李玉翎冷笑一聲道:「好硬的骨頭。」 指上力加三分,秦林再也撐不住了,哼一聲矮下半截,「噹」地一聲尖刀掉在了砂石地上。 那四個之中有三個要上前救人,濃眉大眼壯漢子抬手一攔,冷然說道:「不必,我倒要看看敢把小林怎麼樣。」 李玉翎沉聲說道:「你們可懂規矩,我是赴你們當家的之約而來,天大的仇恨也該讓我見過你們當家的之後再說。」 廟門裏突然傳出一聲輕笑:「說得是,有道理,別讓人家笑咱們『大刀會』不懂江湖規矩,你幾個往後站站。」 有這一句話,那濃眉大眼壯漢子幾個立即身後退去。 李玉翎抬眼往廟門望,只見廟門裏並肩走出兩個人來,一穿黑袍,一穿白衣,穿黑袍的是個黑大漢,穿白衣的是個俊漢子。 這兩人一出廟,那八名黑衣壯漢躬身為禮,濃眉大眼壯漢子四個也一起哈下了腰。 那提燈黑衣漢子走前幾步躬身下去:「見過二當家的跟三當家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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