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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下人?」宮無雙突然笑了:「你準知道他是個下人麼?」

  李玉翎道:「怎麼不是,他在『承德武術館』看門、打雜、倒茶、送水……」

  「可真委屈了他!」宮無雙說道:「據我所知的,他是榮富的心腹,貼身四個護衛之一!」

  李玉翎一怔:「怎麼,他是榮富貼身四護衛之一?我怎麼不知道……」

  宮無雙白了他一眼道:「這種事會讓你知道麼?恐怕連井檜都蒙在鼓裏!」

  李玉翎道:「可是我從來沒見過他那另外三個護衛……」

  宮無雙道:「你進『神武營』才幾天?再說他那貼身四護衛名雖貼身,實際上都不在身邊,都派到別處去了。」

  李玉翎明白了,他沒說話。

  宮無雙從炕上下了地,從枕邊一個小行囊裏摸出了一把梳子,一邊梳理她那微蓬的烏雲,一邊說道:「我昨兒晚上就告訴你,榮富會派人到這兒來監視咱們的,我沒說錯吧?」

  李玉翎仍然沒說話。

  宮無雙霍地轉過嬌軀,望著李玉翎道:「榮富不是給了你兩天假麼,聽我的,索性這兩天你就別踏進『神武營』一步,陪我到處逛逛去……」

  李玉翎忙道:「姑娘,這……」

  宮無雙道:「『承德』一帶有不少名勝古跡可看,遠一點的恐怕兩天趕不回來,咱們就在這附近到處逛逛,好麼?」

  宮無雙說話的神情喜孜孜地,顯得她的興致很高,使得李玉翎不忍拒絕,他遲疑了一下道:「姑娘既然有這麼濃的遊興,我奉陪就是。」

  宮無雙白了他一眼道:「我有這麼濃的遊興你奉陪,誰知道我這是為了誰,以我看榮富給你兩天假,你最好到三天頭上再回去,這話你明白麼?」

  李玉翎當然明白,他沒說話。

  宮無雙手裏的梳子往桌上一指道:「你坐那兒瞧我梳頭,別老站著瞧得人心慌,等會兒伙計送來茶水,咱們洗把臉就走,早飯外頭吃去……」

  李玉翎聽了她的,走過去坐了下去。

  宮無雙一邊梳頭,一邊望著他道:「你看過女人家梳頭麼?」

  李玉翎搖搖頭說道:「沒有。」

  這是不折不扣的實話。

  宮無雙道:「我不信,你沒看過羅姑娘梳頭?」

  李玉翎知道她指的是芸姑,可是他並不知道芸姑姓芸,聽紀老八說賴大爺是古大先生,那麼芸姑是他的女兒,又怎會姓羅?

  他也沒多理會,又一搖頭道:「沒有,姑娘不知道,我回『藏龍溝』見過她一面之後就進了『天威牧場』……」

  宮無雙道:「你是說沒機會,是不?」

  李玉翎道:「可以這麼說!」

  宮無雙道:「你是什麼時候跟羅姑娘訂的親,是在你離開『藏龍溝』投師學藝之前呢?還是你藝成回到『藏龍溝』之後?」

  李玉翎道:「那是我回到『藏龍溝』以後的事了。」

  宮無雙道:「那就難怪你沒機會了,有人說看女人梳妝是人生一大樂事,你就坐在那兒看著吧!」

  她說話隨便了不少,顯然這一夜相處把他兩個間的距離拉近了不少,至少宮無雙她有這種感覺!

  李玉翎沒說話,也沒盯著看她梳妝,不管他心裏想不想,他總不便盯著看,要是宮無雙沒那一說那還好一點。

  沒多久,客棧伙計送來了茶水,李玉翎跟宮無雙洗把臉後就相偕出了門,出門的時候,宮無雙表現得很親暱,也帶著點乏力而柔弱的嬌情,這,使得李玉翎很不自在。

  可是宮無雙在他耳邊低低說了一句:「今天你要不回營,榮富派出的人也就不會只監視咱們昨兒晚上一夜,不信你留點兒意,在今後兩天之後,你隨時可以發現離咱們不遠處有可疑的人!」

  李玉翎沒說話,他相信這話並不假,並不是有意「嚇唬」他!

  ▼第二十章

  「張家口」是「察哈爾」的省會所在,也是控制長城的一個要隘,無論古今當朝之用兵,都以張家口為根據地。

  「張家口」一詞,原指出入長城之關門而言,「張家口」屬「萬全縣」管,簡稱「張垣」,是個標準的塞北荒城。

  「張家口」最著名的是馬市,距「大境門」外半里許有「馬橋」者,每年從六月起到九月初十是集會之期。

  外馬,來自洮南青新一帶,不止幾千里外,馬市之盛為漠北之冠,北平一帶吃的羊肉也都來自「張家口」,所謂「口外羊,嫩而肥。」

  這一天正趕上馬市「大境門」外的馬橋一帶,萬頭鑽動,人聲沸騰,馬嘶喧天,老遠地便能聞見馬身上那股子特有的味兒。

  瞧,東一圈,西一圈,每個圈裏都圍著近百匹好馬,旁邊圍滿了從各處來的人,一個個在場外品頭論足,有的不遠千里,慕名而來,想不惜代價挑選一匹好馬,有的則是純為看熱鬧來的!

  在那熙往攘來,幾乎水洩不通的人群中,擠著這麼兩個人,一個是皮帽、皮襖、皮褲,鬍子一把,挺有精神的瘦老頭兒,一個則是位白淨臉兒,長得細皮嫩肉,打扮乾淨的年輕人。

  真是,這是什麼天兒,日頭能曬出人的油來,這老頭兒還一身寒冬的打扮,也不怕燜熟了。

  其實他也有他的道理,在這朔漠一帶白天固然熱得人流油,可是到晚來卻能凍得人渾身打哆嗦。

  上了幾歲年紀的人,他是寧可白天熱一點兒,也不願晚上受凍。

  這位老大爺是李玉翎的賴大爺,也就是「神州八異」之首的古大先生,當然,那位細皮嫩肉的年輕人,也就是女扮男裝的芸姑。

  在這種地方,老頭兒帶個年輕大姑娘,既礙眼,也惹麻煩,所以芸姑只有喬裝改扮了一番。

  爺兒倆在人堆裏擠來擠去,好不容易地擠到了一片場子之前。

  場子前自有馬販那一幫人,一個打扮粗獷豪放的年輕漢子上下打量了賴大爺兒倆開了口:「這位老大爺,挑一匹吧!那邊兒是一撥兒,一撥兒喊價賣的,我們這兒倒是一匹匹零賣的,您瞧瞧,全是上好的蒙古種,那一匹都是千中一選的,那一匹都能讓人中意!」

  賴大爺微一搖頭道:「可買不起,是我們這位少爺想挑一匹。」

  那位少爺是比這位老頭兒氣派得多,那年輕壯漢子立即轉了目標,「哦」地一聲道:「原來這位是您家少爺,小的有眼無珠,失敬,失敬,您貴姓,那兒來?」

  芸姑掃了他一眼道:「古,『承德』來的……」

  轉過頭去道:「老人家給我挑一匹!」

  賴大爺在成群的馬匹裏東看看,西看看,突然抬手一指道:「少爺,還是那匹吧!那匹烏騅相雄偉,骨骼奇,身長蹄大,是匹難得的好馬……」

  賴大爺話剛說完,那年輕壯漢子面泛驚容,一陣抽搐道:「老大爺好眼力,沒想到老大爺是位相馬的好手,沒錯,這匹烏騅是我們這場子頂尖兒的一匹!」

  芸姑轉過臉去道:「什麼價錢?」

  那年輕壯漢子咧嘴一笑道:「您剛才聽這位老大爺說了,這匹烏騅是匹難得的好馬,好馬自該有好價,可是您頭一回光顧,做這回生意還望有個二回,我不敢多要,您也別少給,這樣吧!您給這個數兒?」

  他伸出右手攤開五指。

  賴大爺可沒問他這是五百兩還是五十兩,老眼一翻道:「你漫天要價,我就地還價,我出這個數兒。」

  他右手大拇指扣中指,直伸另三根指頭在那年輕壯漢子眼前晃了一晃。

  那年輕壯漢子一怔,臉色也為之一變,道:「老大爺,千里馬可難求啊!」

  賴大爺道:「我知道!」

  那年輕壯漢子道:「二位有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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