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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轉眼間,那兩扇門又開了,這回開得很大,剛才探出頭來那漢子當門而立,向外叫道:「館主要見你們,進來吧!」

  門開處,李玉翎看得一怔,這時候屋裏不但不像剛才那麼暗,反而十分明亮,屋裏空空的,那裏還有那十幾個人影?

  就在這轉眼工夫中,那十幾個人又不知道從那兒走了!

  秦天祥帶著李玉翎進了屋,再看,剛才屋裏暗的原因是拉上了窗戶簾兒,如今窗簾全拉開了。

  可是這間屋子除了剛才進來的那個門外別無門戶,那十幾個人是從那兒走的?

  李玉翎馬上明白這間屋裏定然有暗門,有秘密門戶,照這麼看,這「承德」武術館裏也定然有機關消息一類的裝置。

  屋裏北牆下高坐著一個身材瘦削,鷂眼鷹鼻,山羊鬍的瘦高老者,這老者看上去有六十多歲,太陽穴高高鼓起,精神十足,犀利逼人。一看就知道是位內家好手,另外他給人一種感覺,那就是他陰狠奸詐,機智深得怕人。

  秦天祥一進屋,那瘦高老者立即站了起來,「哦」地一聲打著哈哈道:「只聽說牧場裏來了人,我可沒想到會是秦老哥,這是什麼風呀!怎麼秦老哥親自到『承德』來,稀客,稀客。」

  秦天祥也含笑打了招呼:「館主好,我是奉……」

  瘦高老者一擺手道:「別一見面就談公事,整天讓這些公事攪得頭昏眼花,晚上睡都睡不安眠,待會兒再談,老朋友了,先聊天,說點別的,坐,坐,兩位都坐。」很熟絡,叫人感到不生分。

  秦天祥謝了一聲偕同李玉翎在兩邊空椅子上坐下,坐定,瘦高老者抬眼望向恃立門邊那中年漢子道:「去給秦總管跟這位老弟倒兩碗茶來。」

  那中年漢子答應一聲出門而去。

  瘦高老者收回目光投向秦天祥道:「秦老哥,咱們多少日子沒見了。」

  秦天祥含笑說道:「算算怕快一年了!」

  「可不是麼!」瘦高老者道:「你可也快一年沒到『承德』來了,我看你秦老哥一點也不見老。」

  秦天祥道:「快一年不見,館主未見老倒是真的。」

  瘦高老者哈哈笑道:「我還能不老,整天就是這些煩人的事兒,不老也被折磨老了,我自己明白,我是不行了,再過些日子,我預備往上頭說一聲,告老退休了,其實也該歇歇了,多少年了,那能老幹下去,也得讓讓別人呀!你說是不?」

  秦天祥道:「能者多勞,館主自接任以來成績斐然,功勞可以堆成一堆了,只怕上頭不肯放……」

  瘦高老者高興地哈哈大笑道:「秦老哥真會捧人,那是能者多勞,我這是老大無用,混吃等死,怎麼樣,牧場裏還忙?」

  秦天祥道:「館主知道,一天到晚還不是那些兄弟,整天便跟牲口為伍,到那兒去身上都帶著腥膻味兒。」

  瘦高老者哈哈又是一陣大笑,瞧上去很是豪邁,笑過一陣之後,他搖頭說道:「說真的,別人不知道我知道,這些年來宮場主能有秦老哥這麼一個好幫手,確實得力不少,圈兒裏的人那一個不說『天威牧場』處理得井井有條,那一個不逢人翹拇指……」

  秦天祥道:「那是場主雄才大略,善於經營,跟我沒關係,我一點忙也沒能幫上。」

  瘦高老者道:「秦老哥忒謙了,忒謙了。」

  又閒聊了兩句,瘦高老者話鋒一頓,扯上了正題:「怎麼,這回是宮場主讓秦老哥來的。」

  秦天祥點頭說道:「是的,場主要我帶這封信給館主,請館主先過過目。」

  探懷取出那封信遞了過去,真行,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把信封好了。

  瘦高老者輕「哦」一聲欠身接過,那封信,拆開看過一遍之後,立即抬眼望向李玉翎。

  「這位就是李老弟。」

  秦天祥點頭說道:「是的,館主。」

  李玉翎微一欠身道:「李玉翎。」

  「好名字。」瘦高老者上下打量李玉翎,持著幾把山羊鬍頻頻點頭,那模樣像在欣賞什麼。

  「李老弟不但名字好,而且人品也是我生平僅見,像李老弟這樣的人品出去逛一趟,怕不馬上傾倒『承德城』。」

  李玉翎道:「館主誇獎了。」

  瘦高老者道:「李老弟,我姓井,單名一個檜字。」

  李玉翎道:「井館主。」

  瘦高老者井檜搖頭說道:「我這個名字跟宋朝那遺臭萬年的大奸賊秦檜同,我每每引以為恥,引以為恨,可是沒法子,改又改不過來……」

  李玉翎沒說話。

  井檜掃了信箋一眼,接著說道:「李老弟,宮場主寫的信我看過了,宮場主在信上很推崇你老弟,也極力推薦,你放心,我閱人甚多,對這雙眼還有點自信,別說有宮場主這封信,就是沒宮場主這封信,像你老弟這樣難得的人才我也會珍惜,也會……」

  李玉翎一欠身道:「謝謝館主。」

  「別客氣。」井檜一擺手道:「今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還用得著客氣麼,只是有些話我得先說在前頭,你老弟當然明白,這是個做什麼買賣的地方!。」

  李玉翎還沒有說話,秦天祥已然說道:「我在路上跟李爺提了一些。」

  井檜「哦」地一聲接著說道:「那最好不過,李老弟,這種事起先可是苦得很……」

  李玉翎道:「館主,我來自江湖,江湖生涯並不很安穩。」

  「好話。」井檜一點頭道:「起先在館裏只是一名武師,吃穿住用不著李老弟操心,只是這吃穿住都夠簡陋的……」

  李玉翎道:「應該比奔波於江湖,吃無定頓,住無定所的強。」

  井檜望了他一眼點頭說道:「這倒也是實話,不過那也得看怎麼說,有些人就在這兒待不住,因為這兒不比江湖上自由。」

  李玉翎道:「館主的意思我懂,事實上進這個門,吃這碗飯,就不會有那麼自由,也不該有那麼自由。」

  井檜點頭說道:「李老弟既然明白那最好,你老弟也應該知道,進這個門,吃這碗飯是夠險的,說不定什麼時候要賠上性命。」

  「館主。」李玉翎道:「還有比刀口舔血的江湖生涯更險的麼!」

  「說得是,說得是。」井檜笑著連連點頭道:「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我拿這句話來告訴老弟,只要能在這兒熬過這一段,往後去的日子那是可想而知的,這,想必不用我再多說……」

  李玉翎道:「我知道,館主。」

  井檜道:「經常每個人都要在這兒待上個半年,你老弟特殊,我破例只留你老弟待三個月……」

  李玉翎欠身說道:「謝謝館主。」

  井檜搖頭說道:「別謝我,要謝,你老弟該謝自己,因為你老弟的條件好,一千個裏頭也挑不出一個來。」

  他低估了李玉翎。

  李玉翎道:「館主誇獎了。」

  「我說的是實話。」井檜道:「咱們今兒個是頭一回見面,處久了,你老弟就知道了,我這個人向來有一句說一句,生平最實在。」

  那才是天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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