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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龙天楼道:“您两位──”

  福康安道:“别问了,上灯以前回来就是了。”

  龙天楼不得不答应,施了一礼,迈步走了出去。

  十五阿哥府虽然大,虽然是房子星罗棋布,但既然走进来过,出去还不至迷路。

  出院门的时候,远远望见八个人在一堆,铁奎跟凌风在里头,没过来打招呼,那八个只冲这边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龙天楼胸中雪亮。

  指指点点,交头接耳,说的是他。

  没过来打招呼,那是还没到过来打招呼的分儿。

  龙天楼没在意,也装没看见,径自走他的。

  ***

  跟白五爷分手,去漪澜堂的时候,是一大早。

  等到从十五阿哥府出来,在巡捕营跟白五爷再碰头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

  当着统带细述皇上召见,跟进十五阿哥府,当上护卫总教习的事,白五爷当然高兴,可是似乎不及统带来得高兴。

  这位统带不但拿龙天楼当贵宾,几乎都也拿他当皇族亲贵了,甚至连白五爷都沾了光,等龙天楼跟白五爷走的时候,统带他亲自送到了巡捕营大门口。

  拐过了弯,白五爷低声笑了:“这些当官儿的,别的未必行,这方面可是灵敏得很,他指望从你这儿飞黄腾达,加官晋爵呢。”

  龙天楼淡然一笑:“恐怕有一天他会失望,因为他付出的这些热忱永远也得不到报偿。”

  “礼王府的事儿提了没有?”

  “提了──”

  龙天楼把为礼王府争来的,告诉了白五爷。

  听完了龙天楼一番话,白五爷道:“小七儿,我知道你是什么样个人,你无意仕途,也从不热中,可是十五阿哥既为对付和珅拉你,你就该好好干,不见得是为十五阿哥,你明白吗?”

  “我明白,不为礼王府,不为对付和珅,我还不干呢!”

  “这就对了,走,咱爷儿俩找个地方喝两盅,算是给你饯行了。”

  “饯行?”

  “从巡捕营到十五阿哥府,你总算是动了呀!”

  “不忙饯行,五叔,我跟您打听个人。”

  “打听个人?谁?”

  “您是巡捕营的老公事,京里地面上的龙蛇您总熟。”

  “熟,十之八九都熟。”

  “那就行,您知道不知道,什么地方可以找到一个身躯高大、满头白发的好手。”

  “身躯高大、满头白发,你找这么个人干什么?”

  “这位昨天晚上找到客栈去袭击我,声言不让我见着今早日出。”

  白五爷双眉一耸:“没错,小七儿,我先给你饯行,咱爷儿俩喝两盅去。”

  “五叔──”

  “听我的,我知道有家清真馆儿,手艺还真不赖。”

  白五爷坚持非先饯行不可。

  龙天楼有点儿明白了,没再说话,任由白五爷带路往前走。

  白五爷一直把龙天楼带到了“打磨厂”,拐进了一条小胡同,一进胡同就看见了,招牌挂得老高,黑底金字,写的是“马记”清真馆。

  进了门,座儿上八成,只有角落里还有几副座头,四五个伙计忙得满头是汗,清一色的精壮小伙子,一个个胳膊老粗,打起架来,准能一个抵几个。

  白五爷带龙天楼角落里坐下,伙计们一时忙不过来,还没过来招呼,白五爷低声道:“小七儿,先瞄瞄柜台里。”

  他说迟了,龙天楼的一双锐利目光,早就投向柜台了。

  柜台里,坐的是个瘦老头儿,五旬上下年纪,黑瘦、鸡眼、鹰鼻,山羊胡,一副阴险相,一双手皮包骨,十个指甲几寸长。

  “看出什么来了么?”

  “北京城真是卧虎藏龙,练家子内外双修的好手,两只手上有独特的功夫。”

  “好眼力,我早看出他练的是‘大鹰爪’,可就想不出他是哪一路的神圣。”

  “我知道有个‘大鹰爪’阴桧──”

  “对!”白五爷轻轻一拍桌子:“我想起来了,早年塞外的大凶,据说经常往藏边去,还兼擅密宗。”

  “这么个人物,待在这家清真馆管账,不嫌太委屈了么?”

  “未必,这家清真馆有来头,吃粮拿俸的绝不在这儿闹事儿,专吃地面儿的,规费也收不到这儿。”

  “东家是干什么的?”

  “跟个‘官’字扯不上边儿。”

  “那也许交游广阔,人头儿熟。”

  “也不见得,据我所知,这儿的主儿,很少跟地面上的人物来往。”

  “他又是哪位神圣?”

  “‘白头判官’马回回。”

  龙天楼心头一跳:“白头判官?”

  “白头者,满头银发也,判官者,身躯恍若半截铁塔也。”

  龙天楼笑了:“五叔,是要好好喝两盅,该我做东。”

  “该是该,可是哪有长辈吃晚辈的。”

  龙天楼笑了。

  伙计过来一个招呼了,白五爷点了几个菜,还带两笼牛肉蒸饺。

  酒喝了三杯,白五爷道:“小七儿,要不要撒泡尿去?”

  龙天楼一点就透,一笑而起,到柜台一问,老账房陪着笑往里指,笑比不笑还难看。

  往里,是一条窄走道儿,黑忽忽的,不知道通到哪儿?

  顺着走道儿往里走,尽头原来是厨房,锅碗瓢杓正热闹,茅房就在厨房边儿,可是靠这边,另有一扇窄门虚掩着。

  厨房里正忙着,跑茅房的也没第二个,龙天楼推开窄门儿就闪了进去,顺手又把门掩上。

  进窄门儿眼前一亮,一个小院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厢房也好,上房也好,可都是静悄悄的听不见人声。

  难不成没人在?

  可就在这时候,上房里传出了一声轻哼。

  轻哼是轻哼,可带着相当大的痛苦。

  龙天楼微一怔,抬腿跨步,人已到了上房门口,凝神听,听不见哼声,可却听见一细细索索的轻响!

  龙天楼轻推房门,房门应手而开,眼前是厅堂,没人,悉索声传自东边耳房。

  龙天楼跨步进去,转向东耳房,抬手掀开布帘,他马上看见了。

  惊心动魄的景象。

  一个身躯高大,狮鼻海口,银发满头的老人跪在地上,上身赤膊,下身只穿一条裤子,双臂软垂,两眼紧闭,浑身剧烈颤抖,汗如雨下,肌肤苍白,不见一点血色。

  龙天楼是个大行家,一看就知道,银发老人被人以独门手法制了穴道,正在受痛苦煎熬,连有人到了眼前他都不知道。

  龙天楼不敢确定这人是不是昨夜客栈袭击他的人,但是看头发,看身材,再加上是白五爷带他来的,应该不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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