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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那年輕漢子笑道:「由這兒上岸,是去岳廟的捷徑,不過客官步履之間仍得快一點,遲了恐怕趕不上熱鬧。」

  郭璞聞言一笑:「謝了!」

  他捨舟登岸邁開行雲流水步,向岳廟走去,他沒有付船資,因為那是多餘。

  岳廟前巨木千百,濃蔭蔽天,郭璞只一近五十丈內,他立刻覺察出這岳廟周圍百丈之內,至少隱藏著二十名以上的武林高手,對那一位來說,委實有四面楚歌之概!

  郭璞步履又加快了一分,看看已進那片濃蔭蔽天的大樹林十丈以內,突然一條人影掠出樹林攔住入林之路。

  那是個身材瘦高的中年漢子,他目注郭璞輕喝說道:「這位,請留步!」

  郭璞一怔停了步,打量了對方一眼,愕然問道:「尊駕是叫我?」

  那瘦高漢子點頭說道:「我正是叫朋友。」

  郭璞道:「尊駕有什麼見教?」

  那瘦高漢子道:「好說,請問一聲,朋友可是要往岳廟去?」

  郭璞點頭說道:「是啊!我正是要到岳廟去瞻仰瞻仰……」

  那瘦高漢子截口說道:「朋友,請由原路回去,今天岳廟去不得了!」

  郭璞呆了一呆,訝然說道:「去不得了?為什麼?」

  那瘦高漢子道:「去不得就是去不得,不為什麼!」

  郭璞道:「那怎麼行?我千里迢迢來到杭州,為得就是到岳廟瞻仰致敬一番,我怎麼能白跑這一趟?」

  那瘦高漢子道:「明天再來,沒人攔你!」

  郭璞道:「今天為什麼不行?明天我就要走了!」

  那瘦高漢子遲疑了一下,道:「今天不行,我老實告訴朋友好了,今天有武林人物在岳廟聚會,撞人秘密聚會,這是武林大忌!」

  郭璞道:「原來如此,可是我又不是武林人物,我致敬我的,他們聚會他們的,根本風馬牛不相關嘛,再說,又不是殺人越貨,有什麼怕人撞見的?」

  那瘦高漢子臉色倏地一變,道:「朋友,我懶得多說了,不行就是不行!」

  郭璞還想再說,那瘦高漢子臉色一沉,道:「朋友,我是為了你免招池魚之禍,你怎麼如此不知好歹。」

  郭璞陡揚雙眉,道:「你這個人怎麼這樣說話,風月無古今,林泉孰賓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為什麼你們去得我去不得,岳廟乃供人瞻仰致敬之所在,如今你們不但強據為聚會之所,不讓人進去,而且還說話這麼橫,還有公理麼?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福與禍那是我自己的事,用不著朋友你多操心!」

  話落,舉步,昂然往前行去!

  那瘦高漢子原是番好意,如今吃他一頓搶白,立時氣白了臉。

  他目中寒芒暴閃,冷哼說道:「我看你是讀書讀昏了頭,不知死活!」

  突出一指,便要向著郭璞點去!

  適時一個低微話聲透林而出:「老二,何必跟這書呆子嘔氣?放他進去!」

  那瘦高漢子沉腕收手,瞪了郭璞一眼,閃身沒入林中。

  經此一回,郭璞一路入林,直達岳廟,未再見有任何阻攔,但是,他在岳廟中仍未見年羹堯蹤影。

  正詫異間,忽聽一縷鏗鏘吟聲由岳廟後傳來:「飲酒讀書四十年,烏紗帽中有青天,男兒欲到凌雲閣,第一功名不愛錢……」

  緊接著,是那慷慨激昂的「滿江紅」!

  「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

  郭璞一笑,目中閃起異采,繞過岳廟往岳墓行去。

  「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鐵無辜鑄佞臣。」

  在那翁仲對列,佞臣罪跪,望之令人肅然起敬、熱血沸騰的岳墓前,面向岳墓站著個身材頎長的青衣人!

  他卓立不動,昂首高吟,背影隱透懾人之威!

  郭璞一出現在岳墓前那條青石路上,那四周參天古木黝黑的暗影裡,立刻起了一陣極其輕微的騷動。

  郭璞卻聽若無聞,靜靜站立,一直容得青衣人三字「朝天闕」吟聲落後,他方始瀟灑舉步,一笑說道:「吟聲鏗鏘,撼人心神,再有一闋我就要不支倒地了!」

  青衣人聞聲身形一震,霍然旋身,是年羹堯。

  他長眉雙挑,兩眼微濕,臉上猶掛著淚漬。

  一見郭璞他立刻怔住,旋即脫口呼道:「老弟,怎麼會是你……」

  他閃身近前,伸出雙手抓住郭璞,神情異常激動。

  郭璞眨眨眼,輕笑說道:「年爺,請先擦去那兩行英雄淚。」

  年羹堯「哦」的一聲,赧笑舉袖,道:「老弟,我這那裡是什麼英雄淚,而是面對鄂王流下了……」

  郭璞沒讓他說下去,有意地截口說道:「年爺,您沒想到我會來麼?」

  年羹堯臉一紅,低下頭去,但他旋即猛然抬頭,揚眉說道:「老弟,文臣不愛錢,武臣不惜死,我糊塗,我羞愧,我不該為自己苟且偷生對你玩心眼兒,讓你多跑這一趟,待會兒我就把它交給你……」

  郭璞淡淡說道:「年爺,我說句話不知道您信不信,當夜就是您把它全留給了我,我照樣會趕來杭州!」

  年羹堯激動的流了淚,道:「信,老弟,我信!」

  郭璞道:「年爺,海爺有一半主意,他請你務必保重!」

  年羹堯淚如泉湧,嘆道:「老弟,戎馬二十年,權勢重一時,相識滿朝野,知交卻只有海青跟你兩個人,我已經很滿足了!」

  郭璞道:「年爺,丈夫有淚不輕彈……」

  年羹堯道:「老弟,我這是到了傷心處!」

  郭璞道:「可是您知道這兒有多少對眼睛?」

  年羹堯雙眉微挑,道:「我知道,老弟,他們雖想動我,但還動不了我,如今加上了你,咱們揮手之間就可退敵,我還有什麼可怕的?」

  郭璞笑了笑,道:「年爺,一路之上我聽說了不少!」

  年羹堯道:「那老弟就該知道,我沒有傷他們太重。」

  郭璞道:「眼下不同了,恐怕非得流血不可!」

  年羹堯道:「老弟,我完全聽你的。」

  郭璞笑了笑,道:「這兒周圍的高手,至少有二十名以上,除了那些江湖上的人物之外,年爺知道還有誰?」

  年羹堯搖頭說道:「我只能知道有多少人,卻不能知道都是誰。」

  郭璞翻腕自袖底取出那塊大內侍衛「血滴子」腰牌遞了過去。

  年羹堯接過一看,立即怔住,訝然說道:「怎麼他們也出來了,他們是……」

  郭璞含笑說道:「以年爺看,他們出來是幹什麼的?」

  年羹堯道:「當然不會是為了保護我的!」

  郭璞道:「年爺只說對了一半,他們的任務異常之多,如今他們是蒙了面隱藏在年爺的身左,要是為逮捕叛逆,該用不著蒙面,年爺以為對麼?」

  年羹堯愕然說道:「那麼老弟以為他們是……」

  郭璞笑道:「年爺,關於這一點,咱們待會兒湖中泛舟,再作長談,如今咱們只該小心應敵,他們忍不住了……」

  話聲未落,身周樹林內人影電閃,一連掠出十幾個人來,分別落在二人身側丈餘外!

  靠左的,是高大、清瘦三名白衣老者。

  再過來是,七名穿黑衣的中年漢子,適才那攔阻郭璞的瘦高中年漢子就雜在其中,此際正對郭璞怒目而視。

  再過來,是五名長相兇惡陰狠的青衣漢子,一個個猙獰狠毒,滿臉橫肉,望之令人皺眉。

  最靠右邊的,是一男二女,那赫然是虯髯公、呂四娘與魚娘,兩位姑娘看模樣恨不得先吃了郭璞。

  年羹堯長眉微挑,郭璞卻泰然安詳地笑道:「年爺,殺雞焉用牛刀?讓我來應付!」說著,他緩緩轉過了身,目光環視一匝,道:「諸位這是幹什麼?擾人清興,豈不太殺風景?」

  那適才攔郭璞的瘦高漢子突然叫道:「你反穿皮襖裝羊要裝到幾時……」

  郭璞目光落在了他臉上,道:「朋友,說話客氣點兒,剛才我要是出手制住了你,你如今還能站在這兒張口說話麼?」

  那瘦高漢子勃然大怒,道:「狗腿子,如今咱們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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