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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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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羹堯忙道:「老弟,那你不是愛我,而是害我!」 郭璞揚眉說道:「年爺,這話怎麼說?」 年羹堯道:「不瞞老弟你,我正想趁此機會遠離朝廷,擺脫一切!」 郭璞冷笑說道:「恕我斗膽,年爺未免想得太天真了,據我看,群臣妒才,功高震主,皇上早有除年爺之心,所顧忌者,是年爺掌握虎符,兵權在手,如今年爺一旦失卻兵權,官卑職小,姑不論皇上是否會放過年爺,便是那些朝臣地方官,也會落井下石,群起欺負年爺……」 年羹堯雙目暴閃威棱,喝道:「我看看他們誰敢!」 郭璞道:「年爺,龍困沙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年爺封疆大吏,當朝重臣,國之虎將,曾幾何時,哪一個不屈膝諂媚,仰窺顏色?人欺失勢人,如今落井下石的人比比皆是,我不以為他們會放過年爺,年爺也該相信這是事實,別的不問,單問年爺受得了這氣麼?」 年羹堯臉色鐵青,默然不語,良久始一嘆說道:「老弟,你說的不錯,我承認這是事實,群臣妒才,功高震主,皇上的用心我早明白,可惜當初我被富貴榮華、顯赫權勢弄昏了頭,如今抽身已晚,夫復何言?姑不論別人,據我所知,當年跟著我、如今官至提督的陸虎臣便第一個放不過我,陸虎臣當年不過我手下一名中軍官,他的氣我如何能受?」 郭璞道:「所以我說年爺該想辦法挽救!」 年羹堯搖頭苦笑說道:「老弟不知道,皇上既有除我之意,他焉會抽手回頭,放虎歸山貽無窮後患?再說,我要這麼做,第一個便要連累了那位雲姑娘,這種事我不能做!」 郭璞道:「那我告訴海爺去,請他想想辦法!」 年羹堯忙搖手說道:「老弟,那樣仍難免連累人,海青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事實上,皇上不能也不會賣他這個面子,你想想看,讓他那張臉往哪兒放,他對我這朋友又怎麼辦?」 郭璞挑眉說道:「年爺總不能就這麼任人抹殺汗馬功勞地一筆勾銷以往,更不能任那些小人們欺凌!」 年羹堯道:「老弟,我不說過麼,這是聖旨,也是皇命?誰都別怪,要怪只該怪我年羹堯自己!」 郭璞搖頭說道:「年爺這種愚忠,我不敢苟同,年爺便不為自己著想,也該為老太爺及大爺想想,老爺年高……」 年羹堯神情震動,擺手說道:「老弟,你該知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能不亡,怎麼說我年羹堯也受過浩蕩皇恩……」 郭璞冷笑說道:「什麼叫浩蕩皇恩?那是年爺有利用的價值,一旦失去了利用價值,便是豐功偉業,多年汗馬又如何?」 年羹堯失色說道:「老弟莫要連累了自己!」 郭璞笑道:「年爺都賤視己命有用之身,郭璞此身此命又值幾何?」 年羹堯默然不語,旋即陡挑雙眉,道:「那麼,老弟的意思要我怎麼做?」 郭璞揚了揚眉,毅然說道:「趁此旨諭未到、兵權未失之際,年爺不如找那『丹心旗』去!」 年羹堯勃然變色,道:「老弟,你是教我造反?」 郭璞道:「非年爺自己要反,也不是郭璞教的,那是朝廷逼人反!」 年羹堯搖頭說道:「多謝老弟好意,我不能做此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人!」 郭璞笑道:「年爺恕我大膽放肆,也請讓我抒懷暢言,雖死無憾,年爺,何謂不忠不孝?年爺本是漢族世胄,先朝遺民,年爺少讀水滸、三國、遊俠列傳,當知怎麼做才是不忠不孝,什麼又叫不仁不義?年爺為滿清朝廷建立多少汗馬功勞?如今硬以莫須有的冤屈罪名把年爺削官罷職,任人欺凌,年爺,識時務者為俊傑,知進退者方算高人,年爺此時尚不幡然醒悟、猛然回頭,還待何時?」 年羹堯臉色鐵青,驚駭詫異未說話! 郭璞接著說道:「便是如今有挽救之餘地,皇上既存殺年爺之心,群臣嫉才,虎視眈眈,縱復高官,又豈能長久,何不利用有用之身幡然醒悟,猛然回頭,為自己大漢民族、億萬生民流點血汗,做點事情?這樣不但可免卻殺身之禍,更可贏得己族同胞之歌功頌德,同聲感佩,兩全其美,明智如年爺者,又何樂而不為?」 年羹堯突然搖頭說道:「老弟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無論怎麼說,我不能這麼做,我絕不能這麼做,我不能,我不能!」 郭璞冷笑說道:「難道年爺仍貪圖那榮華富貴,顯赫權勢?」 年羹堯搖頭說道:「那已成過眼雲煙,南柯一夢,我早已醒轉!」 郭璞道:「那麼年爺又為什麼?」 年羹堯唇邊抽搐,啞聲說道:「老弟,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 郭璞截口說道:「年爺,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懸崖勒馬,回頭是岸,浪子回頭金不換,有所謂:『癩痢頭的兒子是自己的好』,你就像是一個大家族裡的人,年爺也好比誤入歧途、離家不返的子弟,一旦夢醒回頭,悔悟改過,這個大家族裡的人,是歡迎年爺的,更會原諒年爺的!」 年羹堯目光凝注,驚詫惑然地道:「聽老弟的口氣,好像……」 「年爺!」郭璞截口說道:「我跟年爺一樣,是這大家族中年幼無知、誤入歧途的不肖子弟,看看年爺,我也有悔悟回頭之心!」 年羹堯臉上浮現一絲淒涼笑意,道:「老弟可以這麼做,我不能!」 郭璞目中威棱一閃,道:「年爺,棄宗忘祖,昧於民族大義,那才是不忠不孝,鄒前輩本要殺年爺以正門規,『丹心旗』本也可殺年爺以正族規,可是『丹心旗』不但自己未出手,反而擋回了鄒前輩,那不但是給年爺一個回頭的機會,也是大恩,年爺捨良機、昧大恩,又復淪於不仁不義,既稱不忠不孝、不仁不義,年爺還憑什麼稱頂天立地蓋世英豪?」 年羹堯勃然色變,雙目威棱,直逼郭璞! 郭璞平靜、泰然、安詳,滿面正氣,端坐不動! 旋即,年羹堯斂態笑道:「老弟,罵得好,你是敢當面這麼罵我的第一個人,這頓罵,使我心中舒服了不少,還有麼?」 「有!」郭璞毅然點頭說道:「雲珠既把『丹心旗』事告訴了我,她是皇上的親信心腹,她不會不把這件事告訴皇上,『丹心旗』救了年爺,我不以為陰鷙、險詐、多疑的皇上,會作他想!」 年羹堯笑道:「老弟這是威脅我!」 郭璞淡淡說道:「那我不敢,是否事實年爺不妨自己想!」 年羹堯突然拍桌子喝道:「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說勸我造反,難道你不怕我拿你究辦,或者往上密告麼?」 郭璞道:「年爺,怕我就不說了,我始終認為年爺是個頂天立地的蓋世英豪,我不以為年爺會那麼做!」 年羹堯忽地笑道:「老弟,你是看穿了我……」 神情忽地一黯,他滿面憂慮地接道:「是的,老弟,正如你所說,我不能不為家父、家兄及舍妹著想,我要一旦有二心,必會連累他們!」 郭璞道:「年爺,只要你是真心悔悟,他三位的安全我負責!」 年羹堯搖頭說道:「老弟,事關重大,恕我不敢輕易相信任何人!」 郭璞道:「年爺是怕我力有不逮,或哄騙年爺?」 年羹堯道:「老弟,事實如此,我不願否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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