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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海騑抬手往左一指院中花圃,道:「匆忙之間沒有預備什麼線香、浮樁一類,海騑敢請以這片花圃一展身手,郭爺請看,花圃的盡頭,有一株老梅,郭爺跟海騑由此同時啟步,足踏群花,不得搖晃,更不得踏落一片花瓣,然後摘取一枝梅花,返回此處,誰輕誰快,便算誰贏!」

  郭璞撫掌笑道:「就地取材,好辦法,八護衛,就這麼辦,請!」

  他「請」字甫落,海騑已長身而起,容得海騑身落花圃,足沾花朵,他方始一笑飄身,跟了上去!

  仔細算算,一來一回總有百丈遠近,大夥兒眼見著海騑輕盈靈妙,身法如電地渡完花圃,先摘了一枝梅花,眼見著海騑折了回來,自花圃上騰身射向石階!

  但,在海騑騰身落石階的剎那間,他眼前,郭璞已然手拈梅花,含笑而立,從容不迫,瀟灑異常!

  郭璞,他笑著說了一聲:「好險,一髮之差!」

  海騑卻丟下梅花,恭謹施下禮去:「郭爺,後啟步的是您,腳底未沾花粉的是您,先回來的也是您,郭爺,海騑服了!」轉身退了下去!

  他適才站立處,那青石上,卻留下兩片不太明顯的五彩花粉,郭璞跨步相送,腳下卻是潔淨異常!

  海貝勒大笑震天,道:「你們還有哪個不服的?趕快上來!」

  一連叫了三四聲,卻未聽一個人答應,也未見一個人出來,海貝勒笑著擺了手,諸護衛施禮散去!

  他立即轉向了郭璞,接著說道:「老弟,不只他們,便是我海青也深深地服了你,能有你這麼一位總管,那要比皇上賞我個金眼花翎還讓我高興與感到榮寵,別的不說,今後我要把你老弟供起來了!」言畢,他又是一陣極其歡愉的豪邁大笑!

  年羹堯突然皺眉說道:「海青,你別這樣,你越是這樣我心裡越不是味兒,小心我搶你的,要不我就不惜一切地挖角!」

  海貝勒聞言笑道:「隨你了,小年,只是我要告訴你,誰要想動我這位總管的腦筋,在他身上打主意,誰就得先摘下我海青這顆腦袋!」

  話落,一笑又道:「廢話少說,走,老弟,跟我瞧瞧我為你預備的住處去,看看中不中意,不中意我馬上叫他們換!」說著,拉起郭璞便要走,但突然,他停了步,叫道:「海騰,你過來一下!」

  遠處海騰應了一聲,飛步而至,施禮說道:「您有什麼吩咐?」

  海貝勒道:「晚上我請客,大將軍、寶親王、和親王,還有『廉親王』的三格格等作陪,你待會兒派車去,接梅姑娘去,讓大夥兒都跟我這位總管見見面,最好現在就去,別讓他們捷足先登,先接走了,快去,快去!」

  海騰應聲而去,郭璞卻皺了眉,道:「海爺,您這是──我只是一名總管,便是『內務府』的總管,也不好驚動幾位親王跟諸位格格的大駕……」

  海貝勒一擺手,道:「你錯了,老弟,在我眼中,你比我海青都高,你是我海青心中的神,他們只是我海青心中的人,懂麼!」說完,不由分說,拖著郭璞便走!

  郭璞滿面是激動,是不安,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表情,人,卻只得任海貝勒往石階下拖……

  ▼第三卷 第一章 松筠庵

  海貝勒把郭璞的住處,安置在他的書房旁邊,而且僅有數步之遙,往來之間,不過舉足之勞!

  海貝勒是伴駕,也等於大內侍衛的頭兒,有時候他更參與軍國機要大事,他的書房自然是禁衛森嚴,如同禁地!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他那書房周圍,五步一崗,十步一哨,站的全是帶刀的親兵與黑衣護衛。

  別說是等閒之人,就算是府裡的人,沒有海貝勒的令諭,任何人也不許靠近一步!

  如今他竟把郭璞的住處安置到他書房旁邊,尤其他出門的時候多,在家的時候少,由此也可見他對郭璞的信任!

  他為郭璞安置的住處,讓郭璞是沒有一句話可說的!

  只因為他房裡所有的家具擺設和應用什物,郭璞房裡都有,除了房子不同之外,簡直就是海貝勒自己的臥房!

  郭璞不但至為滿意,而且心裡著實地很感動!

  吃過了晌午飯,郭璞表示要出去一趟!

  海貝勒除了特別囑咐他早些回來,千萬別誤了晚上的宴會之外,別的二話沒說,而且送他到了前院!

  郭璞不但是出了「貝勒府」,而且走出了內城。

  出了內城之後,他負著手毫無目的的東逛西逛,但轉了幾個彎後卻不見了!

  ***

  在達智橋潮慶庵對面,有座忠臣祀祠「松筠庵」。

  「松筠庵」的土壁上寫著「楊椒山先生故宅」,也就是一代好男兒楊忠湣先生的故宅!

  楊思湣是明朝的忠臣,因為他得罪了奸臣嚴嵩,被執入獄,嚴嵩得手,欲置之於死地而後已,並命獄卒酷刑,肉破骨碎。

  友人見之,慘不忍睹,乃暗送「蚺蛇之膽」,食之可免用刑受苦。

  椒山拒之曰:「椒山自有膽,何用蚺蛇哉!」

  其豪氣倔強有如此者,後從容就義於菜市口,有絕命詩云:「浩氣還太虛,丹心昭千古,生存未報恩,留作忠魂補。」

  他的夫人張氏才女,有上世宗《代夫乞死疏》,文名一時。

  在這午飯方罷,正是睡午覺的時候,「松筠庵」內走進個英挺脫拔的白衣文士,他負著手,瀟灑邁步地進了「松筠庵」!

  「松筠庵」並不大,有正殿,有祀堂,還有座後殿!

  白衣文士進了正殿之後,便袖著手停步四望。

  他那一雙目光最後落在正殿兩旁的楹聯之上,突然一縷清音衝口而出:「經云殺身以成仁,奕奕丹心早褫權奸之魄;公曰浩氣還太虛,巍巍廟堂常留忠烈之魂!」

  吟聲鏗鏘,震得四壁回音,頂樑簌簌作響!

  緊接著,他又喟然一嘆,自言自語地說道:「自古忠奸同冰炭,正邪由來不相容,而每每忠正早歿,奸佞多留於世害人幾年,難道這就是天道?」

  他這裡自言自語,憤恨不平,那正殿的大門處,卻不知何時多了一位面貌清瘦、神情冷峻、五綹長鬚飄拂於胸前的灰衣老人,他背負著手,不言不動,兩道森冷的犀利目光,直逼白衣文士那頎長、瀟灑背影!

  想必那白衣文士已有所覺,只聽他一笑,說道:「在下來此瞻仰忠烈,老先生來意莫非也跟在下相同?」

  灰衣老人神情一震,旋即揚眉說道:「由那中氣充沛鏗鏘吟聲,老朽早該知道尊駕是位身懷武學的武林高手,不該作此小氣態,惹高明笑話!」

  「好說!」白衣文士笑著轉過了身形,目光直逼灰衣老人,笑道:「在下焉敢對武林前輩有此不敬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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