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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隨聽他在廳外一聲驚呼,再折回來時,臉色鐵青,煞氣怕人,雙手托著一個滿身浴血的人,赫然竟會是那酒肆中的瘦高老者,如今,他瘦臉慘白、嘴角滲血、老花眼鏡及那根旱煙袋已不知去向,而且那長有數寸的指甲也斷了好幾根!

  黑三機伶一顫,帶著驚呼撲了過去!

  「小子,動不得,你想他死,閃開!」欒震天一聲沉喝,抬腿把黑三踢倒一旁!

  黑三再爬起時,雙眉挑得老高,目中已現淚光,只是咬牙忍住,沒讓它淌下來,也未敢再撲過去!

  梅心花容變色,喝道:「小玉,叫雙成預備應用東西去!」

  小玉應了一聲,閃身出了大廳!

  梅心緊接著又道:「老爹,把仇三叔放下,出去看看去!」

  欒震天明白梅心的意思,彎腰把仇老三放在樓板上,閃身出了大廳,撲向樓下,身形比電還疾!

  適時,小玉與雙成急步走進大廳,兩個人手中都捧著一些應用之物,直趨梅心身邊!

  地上仇老三衣衫破碎,身上刀痕累累,少說也有十幾處,皮肉外翻,渾身是血,慘不忍睹!

  另外,梅心還看得出,他也被人以重手法震傷了內腑,虧他還能拚著一口真氣支撐著跑到這兒來!

  梅心強忍悲痛激怒,蹲下身玉指如飛,連點仇老三身前八處大穴,然後命小玉撬開了他的牙關,給他服下一顆其色赤紅的丸藥,最後才命雙成動手為他包紮刀傷!

  黑三噙著淚,在旁邊搓手跺腳,急得直打轉,卻插不上手,也不敢開口動問梅心,只有乾著急!

  人影閃動,一陣微風颯然,欒震天已然折了回來,他向梅心一搖頭,道:「姑娘,沒見兔崽子們一個人影!」

  梅心眉頭一皺,剛點了頭,欒震天跟著又道:「姑娘,仇老三礙事麼?」

  這句話也是黑三早想問的,可是他一直未敢開口!

  梅心搖了搖頭,道:「不礙事,只是,恐怕要躺上十天半個月!」

  欒震天一口鋼牙咬得格格作響:「好個心狠手辣的兔崽子,日後……」

  雙成剛包紮完畢,地上仇老三一聲呻吟緩緩睜開了失神的老眼,欒震天連忙蹲了下去,急聲說道:「老三,不礙事了,快說,是誰幹的!」

  黑三喜極而泣,也連忙蹲下,連叫三叔!

  仇老三一雙失神的老眼,先望了望身邊的梅心,隨又轉向欒震天,唇邊浮現一絲抽搐苦笑,斷斷續續地道:「姑娘,老人家,我老……三終日打……雁,今天反……被雁……啄了眼珠子……黑三剛走……他……們就來了人……」

  欒震天截口喝道:「老三,是誰?」

  仇老三道:「大內那些個鷹……犬,『血滴子』……」

  欒震天怒喝說道:「好兔崽子,果然被姑娘料中了!」

  仇老三道:「咱們就是……永遠……難及姑……娘,要不然我……也不會……栽得那麼慘,不過……他們讓我撂……倒三個,也划得來了!」

  欒震天咬牙說道:「殺得好,老三,兔崽子們沒跟來麼?」

  仇老三吃力地搖頭說道:「我……往東城兜了……一個大圈兒,沒讓他們跟上!」

  欒震大還想再說,梅心已然說道:「老爹,夠了,別讓三叔再說了,讓三叔歇歇吧!」

  欒震天應了一聲站了起來,道:「姑娘,您說,如今該怎麼辦?」

  梅心搖頭說道:「老爹,情勢很明顯,如今自然更不能動了!」

  欒震天一指地上仇老三,道:「難道說,老三這筆賬,咱們也罷了不成?」

  梅心道:「這跟公仇一樣,血債血還,沒人說罷了,可是,老爹,小不忍則亂大謀,暫時先忍忍,慢慢地我會讓他們償還的,要知道,殺幾個『血滴子』那不是難事,但那卻無補於事,拔這棵毒草,要從根上下手,懂麼,老爹!」

  欒震天點了點頭,沒說話,伸雙手托起地上仇老三,轉身出廳而去。

  黑三向著梅心施了一禮,也跟著走了!

  望著老少三人相繼出廳,梅心沉吟了一下,向小玉說道:「小玉,告訴老爹一聲去,傳諭其他九位旗主,沒有令諭,任何人不得妄動,違令者按門規處置!」

  小玉應了一聲,轉身走出大廳!

  梅心回顧雙成道:「雙成,隨我到房裡去!」帶著雙成,嬝嬝行向房門……

  ***

  「順來樓」那栓馬樁上,繫著四匹蒙古種高頭駿馬,「順來樓」上那靠東隅裡,擺著盛宴一席!

  那副座頭上,對坐著海貝勒與陝甘總督大將軍年羹堯!

  卻不見那兩名職司護衛的一流好手黑衣漢子!

  不過,只要留意仔細看看,定可發現那兩名黑衣護衛,坐在海貝勒與年羹堯身左的一副座頭上,恰好隔在海貝勒、年羹堯與滿樓酒客之間!

  同時,只要再稍加留意,也可發現適才撞黑三的那名身材頎長的中年漢子,與跟在黑三之後出酒肆的那兩名武林人物,也雜在滿樓酒客之中,距離海貝勒與年羹堯那副座頭,都不太遠!

  而,除了這三個人之外,滿樓酒客之中,還有好幾個頗為扎眼的人物,像西隅那身軀魁偉的紅臉老者,南隅裡那共據一席的環目虯髯老者與兩名皮白肉嫩的俊書生,這個人雖然也都在獨飲獨酌,或低聲交談,可是那對目光卻不時向海貝勒與年羹堯投過一瞥!

  不過海貝勒與年羹堯有沒有留意,他兩個杯觥交錯,一直談笑甚歡,便是年羹堯那微皺的眉頭也舒展了!

  而且那臉上的陰霾與隱憂,也被酒意驅掃得一乾二淨!

  只聽海貝勒輕笑說道:「小年,你已向他低頭認了錯,天大的事兒也霧散雲消一筆勾掉了,不過說真的,你今後是該收斂點兒了!」

  年羹堯有點赧然笑道:「海青,你知道我這個人唯有這個嗜好,其實海青,我明白,私事他不會管,他是怕我兵權……」

  海貝勒有意地攔住話頭道:「小年,彼此間的私交都不錯,你還不知道他的為人!咱們跟他之間,不該有猜忌,懂麼?」

  年羹堯笑容微斂道:「海青,你也該知道我這個人,我要有那個意思,我不必候至今日,早在當年我統兵進京的時候就可以動手了!我敢說那輕而易舉,一同反掌吹灰,要說猜忌那不是我,而是他派了人跟在我身邊,你說我心裡會舒服麼?」

  海貝勒笑道:「小年,自然,你該有牢騷,換換是我,我也一樣,只是小年,你該體諒他的立場!」

  年羹堯臉上笑容全消,雙眉微挑,道:「海青你我是多年知交,當著你,我不避諱,我是該體諒他,可是誰體諒了我?一個提督,幾個民女,就連七信的女兒都算上,那有什麼了不起,總不能為這點小事就抹煞了我多年的汗馬功勞吧!」

  海貝勒笑道:「小年,沒人抹煞你的汗馬功勞,行了,今天我作東,是給你接風洗塵的,你可別給我罪受,喝酒!」舉起面前杯,一仰而乾!

  對這位知交,年羹堯有點歉然,笑了笑道:「海青,抱歉,喝多了酒,我就忍不住了!」說著也舉起了面前酒杯!

  但就在他舉杯就唇的剎那間,一線極細的烏光不知起自何處,卻疾若閃電地直奔年羹堯的太陽穴射去!

  年羹堯茫然不覺,他未盡飲,淺飲而止,他舉著酒杯向海貝勒一笑:「海青,我已不勝酒力,喝多了腦筋一糊塗,我就回不去了!」

  只聽「叮」地一聲輕響,他舉起的酒杯恰好迎著那線烏光,杯未碎,酒未濺,烏光一瀉墜地!

  而年棄堯笑著放下了酒杯,談笑自若,卻跟個沒事人兒一般,難道他根本沒發覺有人行刺?

  只聽海貝勒笑道:「小年,我該敬你一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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