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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雲珠卻平靜地含笑點頭,道:「當然是真的,我還會欺騙先生……」

  接著就把它的力薦經過說了一遍,最後笑問:「只是要先生委曲一個時期,跟著海貝勒,等了一個時期之後,只要先生有所表現,還怕不被擢進大內?」

  郭璞激動地點頭道:「夠了,夠了!爬得高,摔得重,大樹由根起,泉水有源頭,什麼事都得一步一步地來,我久仰海貝勒蓋世奇豪,朝野同欽,不但為人俠骨鐵膽,正直不阿,義薄雲天,虎威懾人,朝廷中沒人不怕他三分,是皇上面前的大紅人,便是一身所學也是京畿第一高手,放眼天下,罕有匹敵,能跟著他是我的榮幸,既不吃虧,也可以多領教益,能跟著他,我也不再奢求進大內了。」

  忽地向著雲珠兜頭一揖,道:「郭璞日後倘有飛黃騰達之一天,皆姑娘今日所賜,大恩不敢言謝,先請姑娘受我一禮!」

  雲珠忙閃嬌軀,笑道:「先生這是要折煞我,其實我為的也是自己!」

  郭璞呆了一呆,裝了糊塗:「姑娘,這話怎麼說?」

  雲珠嬌笑說道:「先生難道忘了,那一旦脫下布衣,便以八抬大轎迎娶的話了麼?」她好像並不太認真!

  郭璞「哦」地一聲,忙道:「話是郭璞自己說的,郭璞有生之年,絕不敢或忘!」

  「有生之年?」雲珠笑道:「先生打算什麼時候用八抬大轎來迎娶我?難道也要我在這有生之年中,等成雞皮鶴髮的老太婆麼?」

  郭璞心中一震,忙赧笑說道:「郭璞不敢讓姑娘久等!」

  他這話模棱兩可,雲珠卻絕不放鬆,嬌媚笑問:「先生這不敢讓雲珠久等之語,是說不會讓雲珠等的太久呢,還是說要雲珠不能久等,盡可他嫁?」

  郭璞暗暗叫苦,勢成騎虎,他不忍傷這位可憐人兒的心,只得硬起頭皮:「姑娘,自然是前者!」

  雲珠美目深注,嬌媚依然,道:「先生,不管多久,我都可以等,便是等白了頭髮,老掉了牙,我也心甘情願,只是,先生,你總得給我個日子!」

  郭璞暗一咬牙,陡挑雙眉:「姑娘,雖然海貝勒宦海奇英,權勢赫赫,能跟著他,已經是身登龍門,平步青雲,但是我不敢以一個屈居人下之職自滿,也不敢以此來委曲姑娘……」

  雲珠看了他一眼,道:「先生不是說,已不再奢求其他了麼?」

  郭璞一怔,一張臉剎那間漲得通紅,囁嚅說道:「那是,那是……」那是半天,沒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雲珠淡淡一笑,有心替他解窘地道:「那麼,先生的意思,是打算……」

  郭璞忙道:「大丈夫生於世,豈可不上比班定遠,如今也要學學那統率雄兵、聲威顯赫的大將軍年……」

  雲珠道:「以先生之才,那是輕而易舉,毫不為過,只是,先生請鄭重答我一句,先生對雲珠可是真心?」

  郭璞心頭一驚,忙道:「姑娘,郭璞已經說過了……」

  雲珠截口說道:「鄭重地再說一句就不行麼?」

  郭璞大感作難,略一遲疑,雙眉陡挑,方待咬牙橫心,雲珠忽地一陣咯咯嬌笑:「先生,算了,逗你玩兒的,瞧你作難神色著急樣子?世間事不可太認真,認真了徒增自己痛苦,我明白先生不能要我,便是先生真心要我,我也不敢以一個殘花敗柳破身子伺候先生,對任何,我不計較,唯獨對先生,我自知不配,只要先生別忘了世上有個心比天高、命如紙薄的可憐女子雲珠就行了,我走了,先生安歇吧!」

  未等郭璞有任何反應,她已然嬌軀閃動,一陣風般撲出了房門隨即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可是在她撲出房門、背著郭璞的時候,驚鴻一瞥,那張美艷無雙的如花嬌靨煞白,神色怕人,充滿了痛苦、悲哀、淒惋、幽怨……

  還有無聲掛落的如泉清淚,那是心碎、腸斷的兩行!

  郭璞怔住了,良久,良久,他才緩緩定過神來,身形倏顫,唇邊抽搐,神色木然,聲音沙啞地喃喃說道:「珠姑娘,非我薄情寡義,鐵石心腸,實在是……」

  「我自知負你良多,但我他日必有後報……」

  「其實,珠姑娘,我落拓飄泊人,你又何苦……」

  「前此一個,如今又一個,我該怎麼辦,我能怎麼辦……」

  一聲輕嘆,跟著一聲苦笑,門關了,燈熄了,一切又恢復寂靜,一切又是一片黯黑……

  ▼第二章 大羅劍

  第二天快到晌午的時候,四人四騎,按轡徐馳,緩緩地馳出了「內城」。

  馬,是清一色的蒙古種健馬,鞍上並轡前馳的兩個,一個是身穿藍色長袍、外罩黑馬褂、身軀魁偉、環目濃眉的大漢,威態若神,至為懾人!

  另一個,則是個身材頎長、唇上微鬚的中年漢子,他身穿一件灰色長袍,袖口微捲,相貌英武,器宇軒昂,長眉細目,鼻正口方,顧盼之間,隱隱有奪人之威!

  後面的兩個,則是穿黑衣的中年漢子,兩手空空,身上也未見帶著什麼,只是明眼人一望而知,這兩個中年黑衣漢子俱是內外雙修的武林一流好手!

  四個人,前行的兩個一路談笑著,後面的兩個,則是臉上毫無表情,緊閉著嘴,只是,那兩雙犀利如雷的目光,卻不時在街道兩旁掃來掃去,似是在搜尋什麼!

  前行的兩個,環目濃眉、威態懾人的那一位,一路馬鞭指指點點,豪笑陣陣,狀頗歡愉!

  而身材頎長、英武逼人的那一位,雖然也不時發出一兩聲輕笑,但那笑笑得很勉強,而且雙眉微鎖,始終舒展不開,神色中也帶著絲絲隱憂!

  這四人四騎,就這麼一路談笑著往西馳去!

  適時,那大街上一條胡同內轉出個身材頎長、白面無鬚的中年漢子,他剛出胡同口,正好迎面馳來那四人四騎!

  中年漢子入目那前行鞍上兩人,突然一怔,停身駐步,但那只不過剎那間,剎那間之後,他頭一低,側轉身往一家客棧門前行去,步履之間,加快了不少!

  這情,不但那前行的兩位沒注意,便是那後面的兩個黑衣漢子也沒有看見,四人四騎逕自往前馳去!

  在那家客棧門口,這時候正停放著一輛空馬車,一個膚色黝黑、身穿粗布衣褲的精壯漢子,正拉著一匹牲口在那兒套車,彎著腰,頭幾乎伸到了牲口肚子下!

  那身材頎長的中年漢子擦著他身邊走了過去,當到了那精壯漢子的身邊的時候,他有意無意地用胳膊肘撞了那精壯漢子一下,這一撞不要緊,別看那漢子長的精壯,卻被他撞得身子往前一傾,差點沒趴下去!

  這一來那精壯漢子惱了火,直起身子回過頭,剛要瞪眼,那身材頎長的中年漢子忙賠上笑臉:「這位老哥,對不起,對不起,我只顧瞧那四位騎馬的爺兒們,沒瞧見你老哥在這兒忙著……」

  有道是「舉手不打笑臉人」,人家賠了不是,那精壯漢子自不便再發作,可是他仍是氣不過地翻了翻眼,道:「北京城裡騎馬的多得是,有什麼好瞧的,下次走路留點神!」

  那身材頎長的中年漢子賠笑地應了兩聲是,道:「你老哥大概沒瞧見,這幾位騎馬的爺們,可不比尋常,尤其前面的那兩位,一位是海貝勒……」

  那精壯漢子說完話後,本已彎下了腰,聞言立刻又直起了身向前望去,此時,他只能望見那四人四騎的背影。

  他望了一眼之後,立即點了頭:「不錯,那左邊的一位,正是海貝勒,可是那右邊的一位……」

  那身材頎長的中年漢子笑道:「海貝勒何等權勢,他陪著的人還會差麼?你老哥大概不知道,其實也難怪,年大將軍長年駐守陝甘,很少回京。」

  那精壯漢子聞言一怔,目光訝然回顧,道:「你朋友是說,那右邊的一個是年大將軍?」

  那身材頎長的中年漢子一點頭,笑道:「不錯,當年我在陝甘一帶,見過年大將軍出巡,至今記憶猶新,昨天晚上他一進城,我立刻認出是他,不過……」

  搖了搖頭,接道:「年大將軍回京,該是前呼後擁的,怎麼這回他輕騎簡從,身穿便服,悄悄兒地回了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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