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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一


  他两个,神色一般凄厉,四道如炬目光扫过郭璞那一副座头,直落那位黑衫客身上。

  白衣老者突然开了口,冰冷栗人:“甘瘤子来了,是哪个指名要见?”

  “我!”黑衫客仍然是那副毫不在意的潇洒神态,手里举着酒杯,连看也未看二人一眼,淡淡笑道:“我只当请不动你呢,毕竟你仍是来了!”

  那白衣老者甘瘤子道:“不错,我来了,如何?”

  黑衫客微微摇头说道:“不如何,我要跟你谈笔生意。”

  甘瘤子道:“你指名要见我,就为了这件事?”

  黑衫客点头说道:“不错,你两个可愿意坐坐?”

  甘瘤子道:“无须,我两个站着说也是一样。”

  黑衫客摇头笑道:“威震大西南、名扬武林的甘家老头儿怎如此小家子气?再说若让我一个人坐着我也别扭!”

  甘瘤子浓眉一耸,道:“大师,走!”

  双双迈步行进,拣了一副座头坐下!

  黑衫客向着柜台一招手,道:“伙计,送杯箸,上酒菜,我做东,请这两位喝两杯!”

  柜台里那掌柜的与伙计都快吓瘫了,伙计张了几次嘴,一声答应尚未出口,甘瘤子已冷然抬了手,道:“盛意心领,我二人不敢叨扰,谈正题吧!”

  这回黑衫客未坚持,自己仰干了一杯,抬手一指郭璞等人,道:“京中押解重犯的钦差,海贝勒府的郭总管,两位护卫及重犯曾、张二位先生在此,看见了么?”

  甘瘤子道:“甘某老眼不瞎,看见了!”

  黑衫客道:“看见了就好,你两个要的是曾、张二位先生?”

  甘瘤子冷然点头,道:“不错!”

  黑衫客道:“还有么?”

  甘瘤子道:“没有了!”

  黑衫客倏然一笑,道:“不要郭总管及这两位护卫的命?”

  郭璞眉梢儿为之一挑。

  甘瘤子道:“如果他舍下人犯,带着两个走路,甘某答应放过他!”

  黑衫客笑了笑,道:“那样让他拿什么覆旨?回去不仍是死路一条么?”

  甘瘤子道:“他本武林人,尽可回武林去!”

  黑衫客点头说道:“话是不错,不过我纳闷,你两个要曾、张三先生干什么?”

  甘瘤子道:“曾、张二位先生乃先朝遗民,忠义之士,岂容落入满朝之手……”

  黑衫客笑道:“满朝?您怎么不说满虏?”

  甘瘤子脸色微变,道:“那并没有什么两样。”

  “不然!”黑衫客摇头说道:“你若口称满虏,那会遭杀头之罪的。”

  甘瘤子浓眉一扬,道:“若怕什么杀头之罪,甘某也不来救二位先生了。”

  “救?”黑衫客笑道:“所谓‘救’字,那仅是由左手交右手,我不懂你们在弄什么玄虚,更不懂你们为何多此一举?”

  郭璞目闪异采,唇边泛起了一丝笑意。

  海腾与海骏则各自一脸诧异色。

  甘瘤子怒声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黑衫客笑道:“你要我说明白些么?”

  甘瘤子道:“你最好说明白些!”

  “好吧!”黑衫客点了点头,举杯浅饮一口,道:“武林人所共知,甘瘤子已经死了,‘红莲寺’妖孽也已被除尽了,可是据我所知,全不是那么回事……”

  甘瘤子道:“当然不是那么回事,甘某与一空大师隐居……”

  黑衫客摇头说道:“只能称之为藏匿,不能称之为隐居,据我所知,甘瘤子那墓中只是一具空棺,人却已悄悄地溜进了‘雍和宫’……”

  海腾、海骏为之一怔。

  甘瘤子勃然色变,倏又冷笑说道:“众所周知,‘雍和宫’中供奉的是密宗喇嘛,甘某人……”

  “不错!”黑衫客截口说道:“众所周知,‘雍和宫’中供奉的是密宗喇嘛,但据我所知,‘雍和宫’却不只藏着你一个俗家汉人,除了你之外,还有几个‘四川’唐家的不肖子弟,他们贡献家学为满虏制造各种毒器,你则专负责教喇嘛们熟悉中原武学……”

  甘瘤子砰然拍了桌子:“你胡说!”

  那一掌吓人,整张桌子应掌粉碎。

  黑衫客淡淡笑道:“我胡说?自胤祯登基那天你便进了‘雍和宫’,至今已然多年,为满虏效力的那几个‘四川’唐家不肖子弟,也是你拉进去的,还有云家十兄弟,令婿、令嫒为此跟你闹翻,一怒离家,我胡说?”

  甘瘤子脸色大变,厉喝说道:“你究竟何人?”

  黑衫客道:“稍时你自会知道,如今你且再听听我说说这‘红莲寺’余孽,‘九指头陀’一空的藏匿经过……”

  “九指头陀”一空狞声说道:“佛爷听着呢,你说吧!”

  黑衫客慢条斯理地又喝了一杯,接着说道:“‘红莲寺’非佛教正统,乃是西藏密宗喇嘛在中原的一处巢穴,自当年红姑等破了‘红莲寺’消除了妖孽之后,‘九指头陀’漏网逃往西藏,专为喇嘛制造淫药,并暗中杀害隐居藏边的先朝忠义遗民,曾几何时潜来中原,欲觅地再筑秘密巢穴,如今受甘瘤子一纸相召,跑到这川鄂交界处,打着先朝忠义遗民的幌子,欲拦劫曾、张二位先生……”

  一空头陀突然厉喝说道:“不错,确是如此,你待怎么样?”

  黑衫客淡淡说道:“不怎么样,我不说了么?跟你两个谈笔生意。”

  一空头陀道:“谈什么生意?”

  黑衫客抬手一指曾、张二人,道:“我也要曾、张二位先生,要你两个把他二位让给我。”

  一空头陀尚未说话,甘瘤子已然说道:“总该有点代价?”

  黑衫客点头说道:“做生意讲究公平交易,自然会。”

  甘瘤子道:“你拿什么代价换曾、张二位先生?”

  黑衫客道:“你两个自己的两条命。”

  一空头陀勃然色变,便要站起。

  甘瘤子抬手一拦,道:“说来说去还是你便宜!”

  “不然!”黑衫客头说道:“便宜的是你两个,如果你两个想要曾、张二位先生,就留下两条命,否则,带着两条命走路。”

  甘瘤子:“甘某不以为便宜会让我两个占了。”

  “当然!”黑衫客点头说道:“你很有自知之明,论公论私,都不该让你两个留在这世上,但我多年手不沾血腥,也看在令婿、令嫒分上,我留你二人一命,废去那身仗以为恶的功力……”

  甘瘤子脸色一变,尚未说话。

  一空头陀已目闪寒芒,厉笑而起:“匹夫,你是何人,敢说这种大话?”

  一声“匹夫”听得郭璞挑了眉,但他终于又忍了下去。

  黑衫客则毫不在意地摇头道:“我道尽了当年事,便你想不起我是何人,甘瘤子也该知道,难道非等我摘下帽子不可么?”

  甘瘤子冷冷说道:“甘某当年旧识颇多,你最好摘下帽子。”

  黑衫客一摇头,道:“好吧!”

  抬手摘下了那顶宽沿大帽,那是一张略显黝黑的脸,长眉,凤目,胆鼻,方口,唇上微髭,英武逼人,隐隐有夺人之威,看上去,有四十多岁年纪。

  郭璞猛然一阵激动,两眼欲湿。

  甘瘤子与一空头陀脸色大变,双双退了一步。

  甘瘤子抬指戟指,惊诧欲绝地失声说道:“你,你,你是关……山月!”

  “不错!”黑衫客点头笑道:“你还不算太健忘,老眼也难得未花,只是甘瘤子,论起来你该称呼我一声关将军。”

  甘瘤子须发贲张,凄厉怕人,狞笑喝道:“关山月,我恨不得啃你之肉,寝你之皮,当年若不是你居中挑拨离间,甘某不会落得众叛亲离……”

  黑衫客淡淡一笑,道:“甘瘤子,那该说令婿、令嫒不齿你的心性作为,羞于跟你为伍,你自己不知悔过改非,怎……”

  “住口!”甘瘤子厉喝一声,咬牙说道:“关山月,废话少说,甘某正愁找你不着,不想得来全不费工夫,鬼使神差你撞到甘某手中,如今没什么好说的,新旧账并算,你纳命来吧!”

  身形不动,抬掌虚空向黑衫客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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