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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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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璞却淡淡一笑,又道:“提起‘望江楼’,不可不一提枇杷巷门校书薛涛故里,园门木坊耸立,朱红壁绿,园中绿绿修篁,清雅幽静,为成都游览胜处,涛诗序中说:‘涛字洪度,一长安良家女,父郧,因官寓蜀而卒,母孀居,涛及笄,以请闻外,又能扫眉涂粉,与士族不侔,客有窃与之燕话,时韦中令皋镇蜀,召令侍酒赋诗,僚佐多士为之改观,暮岁,中令议以校书郎奏请,护军曰不可,遂止,涛出入幕府,自韦皋至李德裕,凡历事十一镇,皆以诗受知,其间与涛唱和者,元祯、白居易、牛僧儒、令狐楚、裴度、严绶、张籍、杜牧、刘禹锡、吴武陵、张祐等,余皆名士,记载凡二十人,竞有酬和’!” 他一口气说完这些,话锋微顿,又接道:“薛涛故里有薛涛井,旧名‘玉女津’,水极清冽,井前有名士伍光辉一联云:‘古井冷斜阳,问几树枇杷?何处是校书门巷,大江横曲槛,看一楼烟月,要平分工部草堂。’由此再进有‘五云香馆’、‘吟诗楼’、‘流杯池’,建筑虽不宏壮,但曲径回道,景致殊为潇洒,楼上有一联云:‘引袖拂寒星,古意苍茫,看四壁云山,青来剑外,停琴伫凉月,予怀浩渺,送一篙春水,彩到江南。’此公之文笔,允称佳构……” 他接着说道:“这位长安校书,能以诗才出入幕府,历十一镇,周旋于公卿达宦之间,其风雅韵事竟得流传千古,松花小笺,风流遗韵,也人生中之幸焉者,薛涛多像应和之作,以与成都大有因缘的杜工部跟这位女校书比,薛涛之受人爱顾,直使诗圣为之失色,伍光辉所谓:‘但一楼烟雨,要平分工部草堂。’可以说是事实……” 海骏突然问道:“郭爷,记得常听爷跟梅姑娘说起什么‘薛涛笺’,是……” 郭璞点头说道:“涛侨止百花潭,躬撰深红小彩笺,裁书供吟,献酬贤杰,时谓之薛涛笺……” 海骏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是出在这儿……” 郭璞点了点头,道:“薛涛晚岁居‘碧鸡坊’,创‘吟诗楼’,偃息于上,后段文昌再镇成都,太和岁,涛卒,年七十五,文昌为撰墓志,题曰西川校书薛洪度之墓,她有那么一阕锦江春望词:‘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欲闻相思处,花开花落时,槛草结同心,将以遗知音,春愁正断绝,春鸟复哀吟……’”吟声至此,曾静突然说道:“够了,这位!” 郭璞一顿住口,移目投注,道:“曾先生有何教言?” 曾静道:“看来你读的书不少,胸罗也不差!” “好说!”郭璞淡淡笑道:“那是曾先生夸奖,其实,我是班门弄斧,贻笑大方……” “郭爷,别客气!”海腾突然一句,望着曾静道:“我们这位郭爷,论武,他神功盖世,技比天人,打遍江湖无敌手,论文,他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更难得胸罗万有,上自天文,下至地理,诸子百家,三教九流,他是无所不通,无所不精。武,海贝勒、年大将军难敌;文,当朝几位大学士也自叹不如!” 曾静动容地“噢”了一声。 郭璞则含笑说道:“海腾,别胡吹自擂,也不怕两位先生见笑!” 海腾不服地道:“郭爷,要以我海腾看,只怕眼前这两位……” 郭璞知道他要说什么,忙摆手说道:“好了,海腾,跟海骏先睡去,我看二位先生毫无睡意,咱们轮流陪他二位好了,去!” 海腾道:“郭爷,您也够累的了,我看还是您先歇息会儿……” 郭璞飞快递过眼色,道:“海腾,我陪他二位谈谈,你俩跟二位先生谈不到一块去!” 说得是,这两位跟曾、张二人哪能谈到一起去,不但是立场不同,而且性情、兴趣也全不同。 海腾只当这位爷有深意,这才跟海骏应声告退,双双转身行进舱中。 望着这两个英武背影,曾静问道:“他两个是……” 郭璞道:“京里海贝勒的近身八护卫之二,俱皆铁铮铮的英豪!” 曾静道:“他两个在旗?” 郭璞点了点头。 曾静道:“那是他们的人,或可称得英豪,你呢?” 郭璞笑了笑,道:“地地道道的汉人。” 曾静摇头冷笑,道:“糟塌你那一身所学了。” 郭璞淡然笑道:“是吗?” 曾静道:“你自己想想看!” 郭璞道:“我这个人做事,向来不只三思。” 曾静道:“这么说,你是经过三思之后才卖身投靠的。” 郭璞道:“曾先生,何谓卖身投靠?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不可无大志,更不可没有一番轰轰烈烈的作为,班定远……” 曾静道:“你自问能上比班定远?” 郭璞道:“有何不可?我的志不比他小,将来的成就也恐要在他之上,青史名标……” 曾静哈哈一笑,道:“我看你有点无耻无格,你书读的不少,班定远被派出使,征讨的是什么人?你说说看?” 郭璞道:“对大汉朝来说,那是胡人。” 曾静道:“那么,你如今事的又是什么人?” 郭璞道:“爱新觉罗,大清王朝!” 曾静尚未说话,张熙突然叱道:“蒲泽兄,不怕污口么?有那闲工夫何不多看看咱们这大好河山,那样心里也舒服些。” 曾静摇头说道:“熙兄,你只管听着,我要痛痛快快地骂他一顿……” 郭璞淡淡笑道:“我恐怕蒲泽先生会自取其辱!” 曾静大声说道:“我曾蒲泽生为汉族世胄,先朝遗民,幼受庭训,长读圣贤之书,生平为人做事,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前不贻羞列祖列宗,后对得起子子孙孙,谁敢辱我,谁又能辱我?” 郭璞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看来曾先生是以正气贯日月,惊天地,泣鬼神的文文山自比?” 曾静毅然点头,道:“不错,你也知道文文山的这几句?” “当然!”郭璞点头说道:“凡读过书的,没有不知道的!” 曾静道:“那么你……” “曾先生!”郭璞道:“人各有志,未可相强,昔李陵知机,享尽富贵荣华,苏武不移,虽垂暮得归,又得了什么?” 曾静道:“流芳万世,名垂千古!” 郭璞哂然笑道:“曾先生,人,有几个顾及死后的?” 曾静为之气结,一时未能答上话来。 郭璞一笑又道:“打个最近的譬喻,岳钟琪贵为总督,权势显赫,二位呢,阶下囚耳,只有缚手任人宰割……” 曾静道:“这是一时之势而已,你且看若干年后,从古至今奸佞必败,暴政必亡,这是铁一般的事实,不移的真理!” 郭璞笑了笑道:“那是因为独夫无道,试看当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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