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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云中鹤突然哈哈大笑,一把抓上郭璞手臂,道:“先生,不瞒你说,你要一走,不但我掉了一桩大功、没了管账的、少了西席,即便是云珠也要不依,我天不怕地不怕,唯有我这个女儿我惹不起,先生,我郑重说一句,且请暂时委曲,一有机会,我必然竭力上荐,以先生之所学,我料绝不成问题,而且飞黄腾达,大富大贵也在意料之中。只是,先生,到了那一天,你可莫要忘了我这渡河之桥啊!”

  郭璞笑了,但随即他正色说道:“总镖头只管放心,郭璞不是过河拆桥、薄情寡义之人,一旦有那么一天,绝不忘总镖头今日提携大恩!”

  云珠此际面绽花朵,眉目生春,突然俏生生地道:“先生,还有我呢?”

  郭璞脸一红,忙道:“姑娘也请放心,郭璞不是薄情寡义负心人,倘有那么一天,我必以八抬大轿来接姑娘。”

  云珠美目中异采闪动,神情一阵激动之后,忽地一黯,凄婉笑道:“我不敢奢望你那么对我,只要你不忘了我,我就知足了!”

  不知道她怎么忽作此语!

  郭璞刚一怔,云中鹤已然哈哈轻笑说道:“好啦,别说了,天色已不早,我跟子秋还要到老三那儿去一趟,以先生看,这个人该怎么办?”

  他如今反倒问计于郭璞了!

  郭璞扬了扬眉,淡淡说道:“浅薄之见不敢直陈,还请总镖头作主!”

  云中鹤忽然面现狰狞之色,狠毒地道:“既有一个活口,这个毁了他算了!”

  郭璞笑了笑道:“总镖头既打算这么做,我不敢说什么,不过,我以为一个活口总不如两个,万一有一个熬不住死了,咱们手中总还有一个,不至于两头都落了空!”

  云中鹤狰狞之色一扫尽净,笑道:“一语惊醒梦中人,多谢先生及时拦阻,要不然我今夜做了懵懂之人,那么,我想把这石秀交给先生看管审问,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郭璞淡淡说道:“总镖头原谅,责任太大,郭璞不敢从命!”

  云中鹤道:“如今我这镖局之中,武学功力数先生为最,这石秀由先生审问看管最为稳当,先生幸勿推辞!”

  郭璞道:“总镖头既然如此看重,我只好觳觫从命了,不过,我有个不情之请,尚祈总镖头俯见。”

  云中鹤道:“先生只管请说,只要能力所及,我无不点头!”

  郭璞道:“多谢总镖头,我总不能寸步不离地守着他,总会有点什么事情要离开一下,倘若就在我离开那片刻工夫中丢了人,我负不起这个责任,敢请总镖头另派一位跟我轮流看管此人!”

  云中鹤轩眉笑道:“先生说得有理,这样吧,我让云珠做先生的副手,先生同意么?”

  郭璞笑道:“云姑娘胜我十倍,我哪有不同意的?”

  云中鹤笑道:“好,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我跟子秋到老三那儿去一趟,天色不早,先生早些安歇吧!”

  说完了话,他跟吕子秋相偕而去!

  云中鹤与吕子秋走后,出乎意料地云珠也没再缠着郭璞,她要郭璞先偏劳今夜,然后告辞回了后院。

  望着那婀娜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那茫茫夜色之中,郭璞脸上突然浮现一丝难以言喻的神色,轻轻地吁了一口气,举起地上石秀,向自己所居房中行去!

  ▼第八章 玉楼春

  第二天晚上,正值北京城华灯初上的时候,郭璞请明了总镖头云中鹤,换过了一件干净衣衫,一个人潇洒地出了“四海镖局”大门。

  他没有说明他要去干什么,而云中鹤也没有问,可是在郭璞出了大门之后,镖局内又跟出了个黑衣汉子,不即不离地尾随着郭璞消失在大街上!

  那黑衣汉子跟着郭璞过了“正阳门”大街,跟着他拐进了“八大胡同”,也跟着他进了“玉楼春”,更眼见着他跟一个粉头一阵调笑之后进了那粉头所居的小屋中,关了门,熄了灯!

  那黑衣汉子明白了,心里可也开始了嘀咕,他心想这人也是真怪,这么一个俊汉子哪儿不好去?放着那花不溜丢、美艳无双的总镖头千金他不要,偏偏跑到这儿来销魂!

  心里嘀咕是嘀咕,可是他那双眼,始终没敢离开那两扇关得紧紧的门儿。

  那漆黑屋里,不时传出那粉头的一两声轻笑,听得他心里好不自在!

  ***

  就在这个时候,就在那粉头不时轻笑的时候,西城一条胡同内的一座大宅院里,发生了惊人的大事。

  这座大宅院,是那位开赌场的云三爷的私宅,如今那四合院里,东西两屋里熄着灯,一片漆黑!

  而那正屋里,却是灯火通明,照耀得光同白昼,只是不见一个人影,不闻一丝人声!

  不,有人,有一个人,那是一个躺在正屋厅堂地上的人,他躺着的地方地上有一滩血迹!

  那个人,就四肢横伸地趴在那滩血迹之中,身上衣衫处处破裂。

  破裂处,皮肉外翻,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那个人,就趴在那儿一动不动!

  适时,在这座大宅院对面的一处屋脊上,趴伏着一团灰影,仔细瞧瞧,那是一个人,一个乡下佬打扮的老头儿,正是梅心梅姑娘的老车把式!

  由他趴伏处屋脊向那大宅院里灯火通明的厅堂看,可以看得很清楚,那位老车把式神色怕人,两只老眼都红了,鬓发暴张,身形直抖!

  毫无疑问地,他是来救人的,不过也许由于那大宅院里太静,静得太以不寻常,所以他迟迟未敢动手!

  须臾,想必他忍不住了,探怀摸出了一个黑忽忽的东西,刚要往头上罩,可是他的手又缩了回去!

  那是因为蹄声得得,车声辘辘,从胡同口驰进了一辆双套马车。

  赶车的,是个面目冷峻的中年汉子,他那张脸,白得有点怕人!

  使得老车把式愕然缩手的,倒并非这辆马车本身,而是这辆马车竟在那大宅院门口停了下来!

  马车一停,只见那黑衣汉子插好了马鞭,系好了缰绳,翻身跃下马车,毫不犹豫地砰砰砰拍了那大宅院的门!

  老车把式看得清楚,拍门声一响,大宅院里从那漆黑的东屋里闪出了一个人。

  这个人老车把式认识,正是那云三爷的大徒弟“赤练蛇”杜时,杜时手中还倒提着一对“判官笔”。

  是不错,东西两屋里,埋伏的都有人!

  杜时身手矫健,一闪便到了大门,隔着大门喝问道:“谁?”

  那面目冷峻的中年黑衣汉子道:“我,海贝勒府来的,开门!”

  那两扇大门豁然而开,杜时当门而立,一双眸子透着狡猾直打转,显然他是有点疑惑!

  那面目冷峻的中年汉子冷冷问道:“云三在么?”

  杜时道:“我师父正在里面,您老哥有何贵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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