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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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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標道:「催討魚稅銀子的。」 古二胡低聲笑道:「好嘛,打漁殺家裏的教師爺來了。」 只聽房裏蒼勁話聲道:「催討魚稅銀子,逗什麼呀這是!」 隨著話聲,門開了,一名魁偉老人當門而立,關老爺似的一張臉,留著短鬍子,鬍子顏色都發了灰了,可是人還是挺精神,腰桿兒還挺得筆直。 劉二老實人老實嘴快:「老爺子,您看看誰來了?」 紅臉老人眼一睜,猛然地怔在那兒。 馬標含笑躬身:「老哥哥,小兄弟給您請安來了。」 紅臉老人正是班主韓慶奎,他脫口一聲叫:「兄弟……」 伸手一把把馬標揪進了屋,激動地道:「讓我瞧瞧,讓我瞧瞧,難道這是在夢中。」 馬標道:「老哥哥,可別咬指頭,怪痛的。」 徐旭東等都笑了。 韓慶奎人沒笑,一雙大眼之中閃掛著淚光:「兄弟,你可是想煞了老哥哥了,今兒個這是什麼風。」 馬標好生感動,強笑說道:「老哥哥,小兄弟是個江湖人,飄泊慣了,人也懶散,原諒一向沒給您信兒。」 「這叫什麼話,你是個什麼樣的人,我還能不知道!」 「老爺子,」古二胡道:「別站著說話了,坐下吧!」 「對,坐,坐,大夥兒都坐。」 韓慶奎拉著馬標坐了下去,問這問那,一連問了好多。 多歸多,不外是別後的情形。 馬標毫不隱瞞,一一說了個清楚,末了,還加上了一句:「這種事兒關係重大,老哥哥跟諸位對外別提。」 「這你放心,」韓慶奎道:「一個字兒都出不去。」 尤單瞪道:「馬爺,您人不離江湖,竟能為中央出力,叫我們這些個好生佩服。」 「說什麼佩服,我不過是給人挎刀而已。」 大夥兒笑了。 韓慶奎道:「這位龍剛龍爺,聲名已是傳遍天下,沒人不尊仰,沒想到他這會兒人在天津,要是福緣夠,我準得拜識拜識。」 「老哥哥放心,有機會的。」 古二胡道:「馬爺,您替我們這些個多宰幾個小日本兒,您就不知道,這幫兔崽子有多壞……」 「我幹嗎不知道,諸位放心,應放一個我準會放倒他倆!」 「對,就這麼幹。」 「兄弟,」韓慶奎道:「有沒有用得著老哥哥的地方──」 「對,馬爺,」徐旭東說:「有用得著大夥兒的地方,您儘管吩咐,臺上那一套雖是要假的,可是跟他們,咱們照樣能要真的。」 「都是自己人,」馬標道:「我用不著瞞,也用不著客氣,有,不過不急,咱們待會兒再說。」 「也好,」韓慶奎道:「許久不見了,咱們先聊別的。對了,兄弟,都見過了沒有?」 馬標搖頭道:「還沒有,恐怕他們都睡著了呢,沒敢驚動他們。」 韓慶奎道:「什麼話,驚動他們,那有這一說,要是讓他們知道你來過,他們沒有見著你,他們能鬧翻天,還指望他們去唱堂會!我這個班主也別想幹了。」 馬標笑了,笑得有點不自在。 韓慶奎向尤單瞪一擺手,道:「老尤,去把他們都叫來,先別讓他知道馬爺來了。」 尤單瞪答應一聲要走。 「慢著。」馬標忙抬手攔住,不知道怎麼回事,他顯得有點緊張。 尤單瞪停下來沒動,楞楞地望了望韓慶奎,又轉望馬標。 韓慶奎伸手拍了拍馬標,道:「兄弟,當年的事不能怪你。你原就是匹奔馳江湖的野馬,誰也別想拿韁繩勒住你,玉琴人家不是不明白,壓根兒也沒有一點兒怪你的意思,見見吧,總是要見的。」 馬標低下了頭,沒說話。 韓慶奎向尤單瞪擺了擺手。 尤單瞪走了。 徐旭東道:「這麼些年了,沒想到馬爺還沒忘這件事。」 馬標抬起了頭:「老哥哥,玉琴有了合適的沒有?」 韓慶奎擺擺手道:「別提了,她提也不提,人可還是有說有笑的,該幹什麼幹什麼,可是,她心裏……」 韓慶奎輕輕嘆了口氣,沒再說下去。 馬標臉上掠過一絲異樣表情,沒說話,他跟變了個人似的,一點也不復再是生龍活虎,刁鑽滑溜的馬標了。 門外突然起了一陣鬧哄哄的聲音,緊接著二三十個人一擁進了屋,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黑壓壓的一片,馬上把屋子擠滿了,這個叫馬爺,那個叫馬爺,都爭著過來跟馬標拉手,說話。 馬標臉上又浮現笑意,但卻只有七八分爽朗。 大夥兒問這問那,像一家人團聚,像見著遠方的遊子又回到了家門。 這種溫馨的真情,這種熟絡,是拿整個世界也換不到的。 馬標著實感動,淚光在眼眶裏閃動,就是沒讓它奪眶而出。 韓慶奎望著站在門邊的尤單瞪,面有異色。 尤單瞪衝著韓慶奎微微搖了搖頭。 韓慶奎眉頭一皺,臉色有點陰沉。 馬標沒留意。 大夥兒也沒留意。 馬標跟大夥兒正說著,笑著,尤單瞪突然輕輕咳了一聲。 韓慶奎聽見了,忙抬眼,他一怔。 馬標是不經意看見的,也一怔,笑容馬上凝在了臉上。 大夥兒也突然靜下來了,轉頭跟著韓慶奎與馬標的目光望去。 門口多了個人,是位姑娘,廿多的姑娘,人有點瘦,但瘦不露骨,挺白淨的,可是略略嫌有點蒼白。 鴨蛋臉兒,柳眉杏眼,瑤鼻檀口,人長得挺美,整整齊齊的一排劉海兒,身後還拖著條大辮子,風韻動人。但是,她從頭到腳似被一層淡淡的幽幽籠罩著,像是霧裏一朵孤伶伶的花,看見她,能讓人心裏猛一酸。 她,那雙眸子跟馬標互相凝望著,眸子也像被霧濛著。 馬標兩眼發直,凝在臉上的笑容,慢慢的消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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